“去你妈的,玩雕上瘾是吧?”
“呵呵,你不要我就卖给别人呗。手术要点时间,会给你重新注射丙泊酚,睡一觉的功夫,有遗言早点说,我不会给患者签署什么保障协议的。”
“急救保险的条款真有用吗?”
约翰认真地询问道。
医生冷笑两下。“你还挺幽默的嘛。”
他将密封箱揭开,把里面的植入体取出来,放到缓冲液里进行术前浸泡。
“你身上用了不同公司的植入体,有好有坏,长期使用特定的品牌会让器官产生适应性,时间长了就只能用特定公司的产品了。”
“有解决办法吗?”
“把器官也更新呗,哦,久了也有副作用,长期使用合成代替器官会改变大脑中的化学物质。”
“你他妈非要吓我一遍么。”
“怂了就安静当个普通人,跟大哥们保持距离。”
“然后像你一样给权贵当狗,被关在淫窝里终日买醉挥霍时间,昏倒在夜班电台跳转前的最后一秒,在超感芯片里导到头脑发昏,回忆自己年轻时候擦肩而过的美梦和机遇,后悔那一天晚上没有勇气拿起枪吗?”
约翰发泄似地说了很久。
他这番话其实是跟自己讲的,长期的压力,对于改造升级的敬畏始终盘踞在心里。
里安背对着手术椅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调试手里东西——高精度纳米手术套件,盖亚细胞抗生素,静脉探针和其他机械设备。
“呼——”
约翰摇摇头。
“对不起,医生,不是冲你发火。”
“嘴臭完了就趁着脑子冷静,考虑清楚没有?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不得善终。”
“我想活得自在……”
约翰话音未落,眩晕感袭来,自己的意识就好像被一锤子轰地砸散了。
“走好。”
里安佩戴白手套转过来,在平板上按下了确认,走近后将呼吸罩扣在他嘴上。
约翰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可怕的故事。
他见过食尸鬼掏心掏肺的犯罪现场,那些沾满血痂和铁锈的手术台,还有死不瞑目的尸体。
医生举起手术刀。
“自作自受了,约翰,你嗑药过度产生了免疫性,你没办法完全睡着。”
里安弯下腰在他身上切割。
“别担心,痛觉阻断器已经生效,刀子划过的时候不会有反应的,就是会……嗯,怎么说?惊悚吧,我只能想象你的情况,毕竟没有经历过。”
呼——
约翰睡眼惺忪,瞳孔无法聚焦。
他能感觉到面罩随着自己的呼吸在起雾,眼前的景象在清晰和朦胧间不断切换。
昏昏沉沉。
约翰每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都能看见医生在做不同的事情——举起沾血的金属刀具,取出未植入的义体,将烧焦的人造革从弹孔中间夹出来。
他试图昂起头。
挂满液体的袋子由清澈转为殷红。
约翰感到恐惧,想要闭上眼睛,可真当意识陷入昏迷的时候耳旁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用刀杀过人。
甚至能想象出刃口划破人造革的触感,随后便是无边的幻痛袭上心头。
事实上高精度手术刀具穿过皮肤等组织的时候,摩擦产生的声音非常小。
人耳是听不到的。
恐惧能使一切具象化。
约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大变样了:
他此时头朝下,埋在圆形空洞里,眼巴巴地望着手术椅底部的瓷砖。
脸上扣着凝满水雾的面罩,却仿佛能闻见一股来苏水的刺鼻味道,沟壑缝隙中的秽物在蠕动、张牙舞爪,诡异的潮润感将自己包裹。
约翰断断续续地能听见里安的声音。
“这是个精密手术,别嫌时间长。”
“皮肤的神经连接非常复杂,高级人造革植入不会破坏你原有的形象,肯定不会像铺草皮那样简单。”
“你皮下出血点真多,血管情况也有点怪。”
“铁邦物流那边怎么对你动手术的,体征和数据跟我接待过的病人都不太一样。”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
约翰感觉有东西在轻轻擦过自己的脊椎,皮肤触感已经完全紊乱:
凉意和炽热交织,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又好像变得特别敏感,连灯光照在后背都有温度和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