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股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向我们涌来时,除了就地卧倒,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耳边狂风的尖啸声越来越震耳欲聋,眼见那团浓重的黑雾,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有几个手下的兵卒,大约是从没见过这样吓人的场面,竟然爬了起来,打算翻身上马奔逃。
我想大声呼喊,但是因为嘴巴用一块麻布掩住了口鼻,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连人带马被那团黑雾卷上了天空,不知所踪。
那团黑雾的速度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想策马奔跑躲开它,是完全不可能的。
很快我的双眼啥也看不见了,风沙抽打在脸上比我爹当年的大巴掌还狠辣。
我连忙将整个脑袋使劲往马肚子底下塞。同时双手紧紧抓着马腹部下的缰绳。即便如此,仍感到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拽着我的后背和双腿。随时都可能将我抽离地面,抛向半空。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那些平时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沙粒此时好像万马奔腾一般,从我的身上踏过。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踩碎了,最困难的是感觉彻底无法呼吸。
不知何时我的意识已经陷入完全模糊了。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只感觉到有一堆人,拼命地拽着我的双腿,将我从不知何时压在我身上的一座沙丘中拔了出来。
我心里还在暗暗嘀咕:小爷我又不是萝卜,犯得着这么用力拔吗?
我的那匹枣红马竟然先于我起身站立了起来。一边摇头摆尾,抖落覆盖在身上的一层厚厚的沙砾。
首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豆芽儿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裂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好像是冲我笑了笑。整个人像刚从一个古墓里钻出来一样,满头满身的沙尘。
我连忙挣扎着坐起身来,开口问道:“弟兄们都怎么样?人马损失大吗?”
“老实听话,趴着没动的,死了七八个。还有十几个找不着了。不知道是直接被埋在沙丘深处了,还是被刮上天没影儿了。战马也损失了几十匹。
你活着没事就好!其他人我再去找找。”
我心中暗自庆幸。顺手一把扯掉了紧紧捂住自己口鼻的麻布。
此时一切都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望着面前突兀的一座巨大的沙丘,我双眼发直,微微有些发愣。
在大自然的淫威面前,我们人类真的如蝼蚁般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这片沙漠有多大面积,我们还得走多久才能出去?像今天这种无妄之灾再遇上个十回八回的,我们也别说去追杀贼寇了,自己的小命直接就交代在这里就算完事了。
关键是这种天灾,完全无法预知。防不胜防,躲又无处可躲,真是太要人命了。
我从怀里摸出那嗯。卷羊皮卷地图,铺在柔软的沙地上,低下头认真看了半天。仅从地图上仍然无法判断这片沙漠的具体面积。但唯一能获得心理安慰的是:从地图上来看,只要行进方向没错,它是有尽头的。
蹲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我重新站了起来,挺起了腰杆双手拍着巴掌,招呼眼前这帮一个个像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行孙一般的将士们,重新打起精神,准备继续赶路。
望着脚下匍匐在地,趴在自己的父亲尸身上放声大哭的巫丹姑娘,扎木合虽然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是低着头默默看着。甚至并没有急于阻拦,让她停止哭泣。他心里很明白:这个苦命的丫头内心应该濒临崩溃了,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发泄一下也好,等于排毒。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容易落下病根。
一直等到巫丹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扎木合这才出言相劝道:“行了,巫丹姑娘。哭太久了伤身,你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你要学会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去照顾她。还是多想想以后你们娘俩怎么活下去吧!”
巫丹抬起两只哭的红肿的双眼,咬着牙问道:“扎木合大哥,你曾经告诉过我,我父亲关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安回家了。如今又要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