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中迅速出列。
“岳州知州滕宗谅曾贪墨公用钱,私德有瑕,怎能将其升迁至江南的赋税重州苏州?”
“敢问陈相,滕宗谅转苏州知州可有违我朝磨勘叙迁的规则,其磨勘年限、民声、政绩、课绩,哪一点不符合?”吴育反问道。
“滕宗谅可转官,但不宜转至江南苏州为官,功是功过是过,其德不足以支撑其任苏州知州!”一旁的张方平也站出来说道。
“陈年旧事而已,二位口口声声称滕宗谅贪墨,可有实证?”
“滕宗谅烧毁账单,令公用钱贪墨案无证可查,官家将其贬谪,便是证明他确实有贪墨之举!谁能保证他去了苏州不会贪墨,苏州乃江南之重城,绝不可将其交给滕宗谅!”陈执中面色冰冷。
……
一时间,不但苏良不瞌睡了,官员们也都精神了起来。
朝堂上。
三位宰执官闹矛盾,如此互掐,倒是不常见。
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此事看似是在辩滕宗谅有没有资格担任苏州知州,其实辩的是三人的相位还能坐多久。
众所周知,滕宗谅乃是范仲淹的至交好友。
当年,范仲淹离朝,一部分原因便是滕宗谅的公用钱贪墨案。
而今若将滕宗谅提到苏州任知州,其在朝堂的话语权将会加重。
以后定然会是恳请范仲淹回朝的一员主力。
陈执中对这个首相之位看得很重要,张方平则是纯粹不想大宋再被范仲淹折腾。
故而,二人一起反对滕宗谅去苏州任知州。
但吴育则不然。
吴育虽然处理政事的能力一般,但他和欧阳修一样,无论陈执中做什么,他们都看不上这个非进士出身的陈执中任首相。
三名相公吵了片刻后,欧阳修加入了战局。
“官家,臣以为滕宗谅磨勘年限已到,其在岳州,政绩名声皆佳,改任苏州知州,乃是正常叙迁,无任何问题。”
“至于贪墨公用钱之事,他已经受到惩罚,不应该在此时提出。”
“臣附议!”御史中丞唐介站了出来。
“臣亦附议!”左司谏何郯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
谏院右正言赵抃、殿中侍御史范镇、还有监察御史苏良都站了出来。
当下的御史台,唯新是举。
对“只在官家看到的地方努力的陈执中”有诸多怨言。
台谏诸官,集体站出来支持吴育,一时间其他官员都不敢发声了。
如今,台谏的话语权确实有些强。
“咳咳……”
这时候,夏竦站了出来。
“官家,臣觉得此事无须再议,听这些台谏官的便行了,如今的朝堂,已经变成了台谏官的朝堂,其他官员还敢发言吗?”
夏竦此话,杀气十足。
一下子将攻击方向转向了所有台谏官。
前几日。
唐介和范镇举荐曾公亮知大名府,夏竦便有些不满。
夏竦继续说道:“台谏官,确有谏诤君主,监察百官,参决朝政之权。但而今汴京城的各个衙门,包括两府三司,提起御史台与谏院,无不色变,台谏官们的权力甚至已经高于中书的宰执们了!”
陈执中虽然还对那日夏竦骂他耿耿于怀,但此话乃是在帮他。
他迅速站起身来,道:“官家,往昔的台谏官都是各自秉持自我的操守,但而今却已经聚拢成势,令百官皆不敢言语!”
此刻,欧阳修、唐介都有些懵。
他们乃是为了让大宋变得更好,没曾想竟然被扣上了一个“势大,百官不敢言”的帽子。
赵祯阴沉着脸色,也有些犹豫不决。
他本心是主张滕宗谅任苏州知州的,但经由夏竦和陈执中的一番话,他也突然觉得,当下的台谏官们势头有些大了。
作为皇帝,他讲究平衡之道,深知任何一方势大对朝堂都没有好处。
这时候,包拯站了出来。
“官家,臣以为,陈相与夏枢相所言,皆有错也。”
“何谓势大?论官职、俸禄、地位,台谏官何时能比得上宰执?且台谏官之言,定与不定,皆由官家做主。若无官家点头,若无中书下发诏令,台谏官的谏言,不过就是几张废纸而已。”
“至于令百官不敢言?更是笑话,臣何时不敢言了!不敢言者,不是心中有愧,便是藏着利己不利人的坏主意。”
包拯的一席话,让赵祯不由得露出了笑脸。
台谏官只有谏言之责,却无决议之权,天下自然还是当今的官家说了算。
这时候。
夏竦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包学士,谁人不知你是台谏旧人,自然向着台谏官们说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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