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
炙热的夏风将百家学院报名处的草棚吹得哗哗作响。
三百余名书生皆低头不语。
这一刻,他们已无法直视身上那件光鲜的襕衫。
往昔,那是读书人身份的象征。
此时却成了遮羞布。
站在这里的书生,无一不是奔着“踩苏良博名望”而来。
他们自认是为天下读书人的尊严来训斥苏良与曹佾。
哪曾想。
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却被苏良狠狠踩在地上。
学而优则仕,本身没有任何过错。
但是不学而妄想成士,且不愿做其他事。
吃软饭、爱名利、博虚荣,日日碌碌无为,那注定百无一用,一事无成。
历来名士面对书生,都是在苦口婆心地劝学。
苏良却是在劝他们弃学。
苏良并非在宣扬读书无用论。
而是当下的大宋,读书人已逾千万人,每三年能中举者,不过寥寥数百人。
不是那块料,吃不了那份苦的人。
没必要再自欺欺人,躲在自我幻想中,虚耗光阴。
这一刻。
不仅是这些书生们,一旁围观的百姓也都听懂了苏良的话语。
一言以蔽之。
“若无苦学之志,又无登榜之才,不如脱下襕衫,另谋出路。”
苏亮的话虽难听,却是实情,直接戳中了这些人的软肋。
领头者刘洞低着脑袋。
他怎能不知自己的诗才是何水平。
他只是想碰碰运气。
没准儿有人因他“五年写千首诗”的意志力,而举荐他担任一官半职。
苏良一下子打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与此同时。
后面一些小报的执笔人已将苏良的话语整理起来。
其中,来自刘家书籍铺的一名执笔人,将题目都拟好了。
名为:《苏良劝诸生弃学说》。
苏良看向众书生,问道:“还要再辩吗?你们若认为我说的不对,大可向我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废物”二字,伤人入骨,但他们又无可奈何。
苏良有资格这样骂他们。
他们在一群目不识丁的百姓面前能够高谈阔论,但在苏良眼里,一无是处。
他们哪怕有一首诗、一篇文章名扬在外,也不至于被苏良羞辱成这般模样。
有些书生依旧不服气,但却无言反驳。
顿时。
书生们纷纷转身,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
眼见书生们走远,周围的面试者们传来巨大的欢呼声。
趴在马上的曹佾,看向苏良,一脸景仰,口中喃喃道:“我若有此等口才,怎会挨这么一顿棍子!”
……
翌日一大早。
一份名为《苏良劝诸生弃学说》的小报,在汴京城的街市上热销。
百姓们争相抢购,热闹非凡。
对百姓而言,他们最是厌恶这种吃软饭且无学识的读书人。
装腔作势,于国于民皆无益,却还处处显摆,以饱读诗书的文士自居,处处看不起底层百姓。
一时间,这种类型的书生几乎是过街老鼠,人人白眼。
整个汴京城也都开始讨论此事。
“骂得漂亮!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那些根本考不上功名的废物书生,徒耗家中之钱,甚至有的人只是穿着襕衫的登徒子!”
“有道理,那群书生白日在茶馆喝茶,晚上去酒楼宴饮,哪有时间读书,该骂!这群人若为官,那一定是害群之马!”
“宁与阎王吵一宿,不与苏景明辩一句。”
“哈哈……这群读书人真是愚蠢,国子监那群学生都骂不过苏景明,他们竟然敢去找苏景明的麻烦,真是不知死活。”
“好一顿臭骂,他们就是一群骗吃骗喝骗女色的骗子,只是用襕衫将自己伪装的像个读书人罢了!”
“宁与契丹贼打一架,也不与苏景明吵一架。”
“我的傻姐姐,明日你便与那刘世美断绝关系吧,他吃你用伱,还与别的女子眉来眼去,他就是在利用你啊!”
……
此小报产生的影响极大。
当日中午,便有一些客栈的长住书生,收拾行李,准备返乡。
这群人并没有获得明年参加省试的资格。
他们就是抱着幻想,沉迷于汴京城的纸醉金迷,但看罢苏良之言,他们的心态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