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御史台。
苏良一入察院,吕诲和年后即将去谏院任职的周元,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苏良。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苏良疑惑道。
吕诲喃喃道:“景明,往昔我只知你擅于骂人,没想到夸起人来也如此生猛!”
一旁的周元补充说道:“柳七先生之词,可佐饭食。”
“当世能以词作写尽我大宋繁华、民间百态者,非柳七先生莫属!”
“此二句夸赞足以使得柳七先生与你苏景明皆在后世留名,实在是太会夸了!”
“景明,若我二人亡在你前面,你一定要为我二人亲写墓志铭!”吕诲一脸认真地说道。
苏良想了想,道:“一篇墓志铭一百贯,今日到账,明日我就写好送二位家里去!”
“去你的!”
“哈哈哈哈……”
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此刻,欧阳修自然也听到了这两句话。
其心里有点酸,但思虑一番后,又喃喃道:“若真论填词,恐怕我还真不如柳三变。”
与此同时。
侍御史兼知杂事高若讷已经在桌前奋笔直书,弹劾苏良了。
他认为,苏良欲聘任柳永传授淫词艳句,此乃官员失德之举,理应重罚。
……
枢密院内。
夏竦听到百家学院聘任柳永的消息后,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哼,看来老夫还是高估了苏景明,百家学院不过是三教九流的儿戏而已。苏景明本有大好前程,但他若痴迷于此,距离外放贬谪必不远矣。”
又一日,朝会。
高若讷弹劾苏良的奏疏被赵祯留中不发后,高若讷有些不满。
直接在朝会时站了出来。
“官家,苏景明作为台谏官,聘一艳词词工为夫子,实乃有失士大夫官员之德,已不配再做台谏官,请官家严惩!”
“百家学院乃是私学,且还未招学子,苏景明私下之举,并未违背律令,何罪之有?”赵祯反问道。
“官家,防微杜渐,而今民间的书生士子们都对苏景明之举甚是厌恶,然惧其官威与曹家势力,不敢多言,臣乃是将他们的想法上呈天听!”
这时候,夏竦站了出来。
“官家,柳永之词争议较大,臣也以为苏御史所为欠缺考虑,他做出此举,亦让朝廷有失体面,写艳词者,束脩怎能比国子监直讲还要多,实在是乱了规矩!”
当即,陈执中也站了出来。
“官家,夏枢相所言,确有道理,苏良此举,俨然在破坏天下书院的秩序,柳永词作浮糜,被苏景明两句话捧成了一代词宗,实属荒谬!”
欧阳修一听到陈执中讲到填词,不由得也站了出来。
“陈相,夏枢相,想必二位并未读过柳三变之词吧,修以为,柳三变之词,完全可担得起苏景明的这两句夸赞!”
欧阳修挺着胸膛,在这方面他自认是全朝权威。
“欧阳永叔,我差点儿忘了,你也喜艳词,有如此想法,并不意外。”陈执中专刺欧阳修的软肋。
“不,欧阳学士的《望江南》可是比柳词强多了!”一旁的高若讷及时补刀。
“啪!”
赵祯气得直拍桌子。
这只是小朝会。
若大朝会敢这些互揭老底,赵祯早就怒了。
就在这时。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包拯突然站了出来。
“官家,前年臣以正旦使使辽,与辽臣闲聊时称汴京乃我大宋最繁华之城,但有两名来过汴京的辽臣却摇了摇头,称我大宋最繁华之城应是杭州,官家与诸位同僚可知为何?”
赵祯与官员们都是一愣。
他们不知包拯为何会在此刻讲出此事,更不知辽臣为何会认为杭州比汴京还要繁华。
包拯语气平淡地说道:“那辽臣告知我,杭州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这就是柳三变之词的价值,以艳词形容柳三变,有些狭隘了!”
听到此话,苏良和欧阳修的表情都亮了。
果然还是包希仁厉害。
柳永之词,被辽臣背诵,且令其赞赏杭州之盛景,当朝谁人能做到。
这一段话,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赵祯不由得也笑了,道:“与花间词人和一些民间艳调相比,柳三变之词,可登大雅之堂,此事不必再议了,苏景明无错,诸位还是将心思放在冬至祭祀上面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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