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干什么的?”阿库尔多纳莫名其妙地重复了这个问题,然后回答,“我来给你们找点事做,免得你们在驻地里胡思乱想,把自己溺亡在莫须有的耻辱和悔恨当中。”
这是与阿库尔多纳勉强算是混熟了的库文,在前者陡然出现在凤凰之子战团驻地的一个泰拉标准周之后,终于问出口的句子。结果如他所想,阿库尔多纳没有露出什么疑虑的情绪,很直接地回答了他;他得到的答案也如他所想,不带有任何委婉的美化,并且因此,远称不上是“好听”。
从这种毫不矫饰的直白看来,库文高度怀疑,阿库尔多纳或许也从属于多恩血系之下的某个战团。但在当前的马库拉格上,不论是黑色圣堂,还是责难者,又或者多恩之锤——这三个战团当中都显然没有一位叫做“阿库尔多纳”的冠军剑士。
有这样剑术的人当然得是整个战团的冠军。库文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但没有让这些无用的猜测占据他的脑海太久:“怎么算是‘莫须有’的耻辱和悔恨呢?”
库文这句话的语气低落且消沉。毫无疑问,这句形容将他的记忆拖回到了那场灾难性的接见仪式上。作为战团长荣誉卫队的成员之一,当罗格·多恩以自己苍老而冷硬的面孔否认了凤凰之子整个战团、直白地表示“你们不是我的儿子”的时候,战团冠军就持握着象征荣誉的军旗,站在战团长身后的第一列——库文在第一现场直面了这件事发生的整个过程,原体冷漠的、坚定的,显然毫无寰转余地的目光时至今日,也依然刀割般地会让他的内心流血。
“难道你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吗?”阿库尔多纳在中场休息之际坐在了对方的身边,略带疑惑地自问自答了起来,“据我所知,没有。我从极限战士那儿听说,你们在由灰盾组建成凤凰之子战团之后一直都做得挺好。多恩大人的评价虽然……但对你们来说,我觉得称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听了这段话,库文再看向阿库尔多纳时,目光中就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言难尽。但又因为强者总是有些特权,在这几天的车轮指导战下来过后,凤凰之子战团当中剑术排得上号的所有兄弟都不得不心服口服地承认阿库尔多纳确实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强者,配得上比一般人更多些的特权——所以在听了这段话之后,库文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怒叱对方妄议原体,而是尝试以更加柔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看法:
“但那毕竟是原体。”他的语气非常苦涩,“就像基里曼大人那样,多恩大人的一句话也能轻易在帝国当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一个念头就能发起一场规模宏大的远征,决定一些战团的生死。在他正面表态过后,不论我们心中有怎样的想法,都不重要了。”
“怎么可能不重要——就从眼前说,你要是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可挥不好剑。”阿库尔多纳叹了口气,后半句话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确实觉得,我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
库文偷偷睨着阿库尔多纳的侧影——实话说,他猜不出这位首生子的具体年龄。对方的容颜精致并且不显老态,轻薄的训练服底下的躯体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伤疤,甚至于身上的皮肤都是光洁的:要么就是他下了大力气悉心保养,但更符合逻辑的猜测显然是对方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战火。可如果默认后者是真相的话,又无法解释阿库尔多纳如此高绝的、凤凰之子的原铸战士当中直至今日依然没能在对方面前取得一招半式优势的剑术。
他又瞥向对方脑后的战士辫。库文相信,不论在什么地方,如果有哪位星际战士竟然把自己的头发蓄养到能够曳地的长度,不论当事人的实力如何,他都会因为这种奢侈而无用的举动成为一桩有名的故事中的主角。但库文没听过这种故事,就像他从前也没有听过阿库尔多纳的名字那样。
“好像还没有人问过您的年纪。”库文谨慎地措辞,尽量不着痕迹地避开与原体相关的话题,“您说我们是‘年轻人’,但您看起来也没有很老。”
“反正比你们大。我很久没仔细算了,但……大概三百左右吧。”阿库尔多纳确实忘得差不多了,于是敷衍着说了个约数——当然,生前的数据。
库文拧着眉头,不太甘愿地开口:“好吧……那么您的服役年限确实要比我们更多。”
最初的凤凰之子是在不屈远征当中由原铸灰盾拼凑起来的,到现在,战团中最年长的阿斯塔特也没有超过一百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