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在奥特瑙斯运行灵基插入的降灵模式、将藤丸立香的状态临时更改为拟似从者时,她是几乎无法利用自己本身的回路行使魔术的。但在魔术师的世界里,“理论上”的东西已经被破坏过太多次了:
至少,对科尔基斯的魔女来讲,使用包覆在外侧的英灵灵基的同时,调用里侧载体的魔术回路和令咒来行使简易召唤,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
凭空出现的召唤阵当中卷起了以太的风暴,来自宇宙之外的、在这世界上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曾存在过的数据经由缘分的引导,借由风暴中的以太资源为自己塑造了形体,以一个巨大的黑影般的样貌入侵了现实:
影从者,戈尔贡。
即便只是看不清细节的黑影,不定型的一团迷雾,作为影从者“凭空出现”降灵于此的戈尔贡,从外形来看也毋庸置疑是一个怪物。即便时过境迁,“戈尔贡”之名的象征意义已经被其他“怪物”所承接,影从者那拼接着蛇尾和羽翼的庞大女形身躯,四处舞动的蛇发,以及其登场时本能发出的、能够震撼大地的令人畏怖的尖啸声,无一不在说明这个事实。
但已被镌刻在境界记录带上的传说不会褪色。即便基盘因为缺失相应故事生长的土壤而变得稀薄,藤丸立香拼尽全力借由缘分拓印下来的神秘会因水土不服而打出折扣,但该有的效果终究还是有的:
石化魔眼“库柏勒(Cybele)”,被现代魔术师认为难以用魔术再现的神代诅咒。在强调“怪物”侧面的戈尔贡这里,她所持有的库柏勒与其他绝大多数魔眼不同,不需要考虑是否“直视魔眼”,而是“纳入视线”就可以发动的一工程魔术——
影从者的目光在按照藤丸立香的指示锁定了敌影的那一刹那,于半空中浮游的蛇发也在同一时刻找到了目标。用于复刻投射魔眼能量的法阵在无数蛇发的血盆大口之前现出,能量束携带着诅咒的重压直取夏拉西·魔灾四处闪转腾挪的身影。
藤丸立香的判断是正确的:在丢弃了神性和理智的同时,眼前的大守密者也显然为了战斗机能而被迫放弃了绝大多数对神秘的抗性。即便迦勒底的御主也同样,在这次被召唤出的影从者上做了“剥去一方面的能力后,将空余出来的资源用于补强另一个方面”,令目前的戈尔贡本质上只能充当一个发射石化诅咒的炮台——但这显然是个在考虑了现场情况后做出的正确策略。
仅仅是被一道光线略微擦到背部,因为被西吉斯蒙德攻击过的那条腿正在复生而脚步略显摇晃的夏拉西·魔灾,它原本光滑温润的皮肤也正迅速地被变成某种灰白细腻的石质。并且,类似的影响正在迅速扩大。
对诅咒的触感是被写在亚空间生物的本能当中的。因此,在灰骑士还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夏拉西·魔灾就已经在本能地驱使下尖叫着改换了攻击目标。已经被植入到自己身上的诅咒是危险的,优先级要比四周环绕着的天罚惩戒骑士更高,它因此通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飞快地闪出了战团中心,躲避着自蛇发中吐出的能量束,意图攻击并杀死诅咒的原点,以解除自己身上的石化效果——
但它没有意识到,这些石化诅咒的来源是“魔眼”,而“魔眼”起效的媒介是“视线”,非常遗憾的,“视线”这种东西,它无相无形,在一定范围内,也无处可避。
在对上那双散发着瑰丽紫色的宝石级魔眼后,只是经过了几秒的时间,略有战损的大守密者就化成了荒原上一座邪恶而残缺的石像。
……结束了?斯特恩上尉修士一瞬间里有些茫然。他有点搞不清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在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前,通讯线路当中,被称作奥德修斯的那个音色再次开了口了:
“……相当漂亮的战术选择,御主,看来你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藤丸立香缓缓在影从者一支蛇发的头顶上降落下来,收拢了作为翅膀的披风,令它化为灵子消散,“我猜得到你心里在抱怨什么,无非是些我‘不应该在决战之前掀开底牌’之类的建言吧。”
“并非如此,从迦勒底中灵基肖像的数量来看,这种程度的简易召唤还算不得什么‘底牌’。”奥德修斯的声音说,“毫无疑问,你在对抗类似的小规模精英单位时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战术选择,在找出敌人的弱点后也能通过役使从者迅速对其进行无害化处置。只是我作为曾经的一军统帅,会因此担忧你的心态问题。”
“……这是已经进入了战后复盘批评教育的阶段吗?”藤丸立香的声音里带着点窘迫,“帕拉塞尔苏斯可还卡在石像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