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城外这些人,还有那些已经进入东部瓮城的百姓,也全部听到,皆感些许茫然,嘈杂嚷闹的声音为之一低。
怎么回事?不是要逃出城去找条生路吗?怎么却是这些老爷要去犒赏士兵?
城东原来也有官府的兵马安营扎寨了?
这些百姓平日确实听了很多流言,今天晚上被煽动之后,就难免恐慌。
但是那些豪商一共也就那么多人,他们也不可能对每一家每一户的百姓都嚷嚷一遍,自己要去哪里。
很多百姓,其实是被街上乡邻呼喊,带动起来的。
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要抢先出逃,只因为看见众人在街上狂奔,还以为是活尸已经打到城里了,这才跟着逃跑。
陈帆等人策划的这些手段,阴险至极,就算没有哈哈禅师提前行动的建议,他们原本也是准备要在某一个夜里,正是发动计划的。
深夜里的人,突兀被惊醒,精力不充足,特别容易陷入混乱,等到天亮之后,众人又已经出城,且因夜里奔逃劳苦,更无暇多思,难以挽回。
但是只要被拦住,缓过来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总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事后再想骗到这么多人,可就难了。
马车里面的老爷们,都已经想到这一点,眼珠乱转,慌乱焦躁起来。
但是,作为冲在最前面,最受百姓瞩目的那几辆马车,现在却都没有人出来回话。
因为杜元贞压在他们身上的气势,透露出了明晃晃的威胁。
只要他们再有妄动,杜元贞就算拦不了那么多百姓,但也足够把这几个人粉身碎骨。
如果是城中那些守将的气势威胁,众豪商谁都有底气抗衡。
但这是杜元贞,还真让人一时不敢妄动。
可就在这时,在那些听不清杜元贞喊话的地方,在还滞留于城内的百姓中,哈哈禅师双手合十,轻声一笑。
周围拥挤的人群中,足有两三千人,都感觉到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到了鲜血横流,断肢白骨,头颅折断的恐怖景象。
幻觉一闪而逝,却让他们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狂喊的向前冲挤过去。
“死人啊!死人了!”
幻觉中的场景,让他们发出这样的呼喊,而那些没有被幻觉刺激的人,听到这样的喊声,感受到后面的挤压,也只以为是后面死了人,忙不迭地向前冲去。
杜元贞的威慑,只维持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打破,本来有希望冷静下来的人们,又被后方拥挤的局势吓到,向前奔跑。
“别……”
杜元贞还想再做努力,突然瞳孔一缩,感受到从人群中传出一股可怕的威胁,但一时竟察觉不出来,这个威胁来自哪个方位。
哈哈禅师在人群间缓步而行,走过一重又一重城门,来到城外。
他的视线略微扫过杜元贞等人,又投向更远的地方。
城外那条小河上游,不到十里的位置,正有两条人影浮在水面,急速而来。
苏寒山踏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大块浮冰,面积近似一张竹席,厚达半尺,功力运转,冰块就乘风破浪,载着他和杨白发飞驰而去。
“我们来晚了。”
杨白发语气沉重,眺望城池,“看起来,城中的居民已经被诱骗出城。”
苏寒山也看着那个方向,说道:“不奇怪,煽动大家在这种时候出城,背后多半是有尸魔一方的影子,尸魔又都能感觉到我的方位,察觉到我的靠近,就有可能提前计划。”
“说不定还有尸魔,现在就混在人群之中,准备偷袭长安的高手,甚至把我也暗算掉。”
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
杨白发当时虽然愤怒,但转念间也就想明白,杜威所说的事,必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可是……”
杨白发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很多阴谋的可恨之处,就在于,我们明知道是阴谋,也只能入局。”
“入局,不代表也要迎合敌人的节奏。人的智慧,是人身上少有的宝物,将这般宝物,专门用在欺诈、利用无辜之人的阴谋诡计上,不过是暴殄天物。”
苏寒山扫视着城门口的那些人,垂眸看向流水,说道,“智慧的用途,应该是探索天地间的道理,加以实证,让人可以运用,来做出人力之外的事。”
“就算是想要获利,欺诈无辜之人所获取的力量,又怎么比得上利用真理呢?”
杨白发诧异之时,只见苏寒山双臂张开,身体向前倾斜,笑着扑入了河水之中。
他们脚下的浮冰,本就在急速前进。
苏寒山看似随意轻缓的向前扑倒,入水之后,移行而去的速度,却比浮冰还要快得多,几乎只是水下一抹无声的残影。
但水面上,也同步的涌起了一个浪头。
混乱的城门外,已经有数万百姓相继出城,跟随着那些豪族的车马奔逃,而在城内,还有更多的人要向外涌出。
那个浪头,到了小河转弯的地方,已经足足涌起了将近两丈高。
豪族的马车,本来沿河岸逃跑,那个浪头正好拍在前路之上。
轰哗!!!
轰然一声巨响,浪头拍下来,却不只是把地面拍湿那么简单。
而是让岸边裂开了一道足足有四五丈长的沟壑,河水疯狂的涌入过来,湍白的浪花混着土壤的浊流。
马车夫面露惊色,紧急勒住缰绳,拨马绕行。
哈哈禅师注视着一切,自然知道那个浪头的来历,却是不动声色。
想要凭威吓的手段,阻止今天这场混乱,是不可能的。
催水破浪,能破开多远的地方?个体之力,能堵住多大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