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看向萧瑀,缓缓道:“他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是一个莽撞的武夫,他有点小聪明,但又十分有限……而这个算计的细节又太多,所以,他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因为时间太紧张,细节又太多,最终在慌乱之下,忘记了给瓷瓶染上鲜血的事了。”
“若这样来解释,萧公觉得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萧瑀瞳孔剧烈跳动,跟着林枫的思路去这样推断,的确,那种割裂的怪异感,就合理多了!
他不由道:“难道……这个算计真的不是祁承强想的,他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
林枫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可以验证下官的推断。”
“什么?”
“在下官多次提示祁承强,说祁承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若这一切都是祁承强算计的,那祁承强就该明白下官说的聪明指的是瓷瓶,也就该明白下官说他反被聪明误指的是瓷瓶有破绽,那样的话,他即便在算计时真的忽视了鲜血的事,可在我提示他后,也该立即想到这一点。”
林枫目光与萧瑀对视,摇了摇头:“可当时的情况是……他仍旧是无知的表情。”
“下官一直在关注他的神情变化,他的神情骗不过下官,他是真的无知,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下官在说什么……所以,下官当时就断定,他甚至对整个算计的了解都不够全面,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瓷瓶上本该有的却没有的东西是什么。”
萧瑀眉头紧皱。
一件事的异常,可能是巧合。
但两件事,三件事都异常,那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做刑狱的人,在这世上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他想了想,看向林枫,说道:“这样看来,祁承强的确可能只是一个执行者,可若这样的话……”
萧瑀疑惑道:“那你刚刚为何在所有人面前说,那一切都是祁承强的算计?为何没有戳穿祁承强的隐瞒?”
林枫眸光深邃,意味深长道:“下官自然是故意的,毕竟……我们得让内鬼放松警惕啊。”
萧瑀双眼猛然一瞪,忙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车窗外面,看着上方浩繁的星空,他说道:“这个内鬼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准备找他了,我表现出这个案子的所有算计都止步于祁承强,就会让他心有松懈,他会认为自己的藏匿仍旧没有任何问题,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藏匿越自信,对我们的防备就越少,我们也就越容易找到他。”
“更别说……”
林枫顿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闪过凛凛精芒:“找到他只是第一步罢了……下官可没准备让他就这样舒服的下大牢。”
萧瑀心中一动,以他和林枫的默契,他已经猜到了林枫的想法。
他不由道:“你想要……利用这个内鬼?对四象组织出手?”
林枫轻轻一笑,将视线从星空中收回,重新看向萧瑀:“萧公,我们自从与四象组织接触后,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只有他们出招,我们只能被迫拆招解招,这可不是下官喜欢的节奏……我想,萧公也肯定对此十分不爽了吧?”
萧瑀眼中顿时绽放刺目精芒,他身体前倾,靠近林枫,双眼紧盯着他,道:“你准备怎么算计他们?”
林枫摇了摇:“下官还未想好要怎么算计他们,萧公也知道四象组织的谨慎与狡诈,想让他们毫无察觉的上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等找出内鬼的身份了,下官建议我们与魏公、戴公碰个头,咱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集中三司之力,好好为他们设一个局。”
“能够算计他们的机会可不多,第一次容易成功,可一旦后面他们有防备了,就不容易让他们再上钩了,所以下官觉得……咱们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必须让他们伤筋动骨!只抓住一两条小虾小鱼,那可不是下官想要的。”
萧瑀眸光闪烁,一直带着笑容的胖乎乎脸上,难得闪过几道阴险之色。
他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道:“那就先找出内鬼,之后我们再好好商量,如何利用这个内鬼,让这四象组织吃一次大亏!”
林枫点头。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明天还请为我秘密准备两份名单。”
“一份是纵火案发生当晚,在大理寺当值的人。”
“另一份……”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则是在今天白天,接触了王寺正卷宗,或者在卷宗室看到了王寺正查阅卷宗记录的人!”
萧瑀眸光微闪,瞬间明白林枫的意思:“你是要比对重合之人?”
林枫微微点头:“内鬼若是在前些天知道王寺正的秘密,那就根本不会将王寺正留在今夜再残忍杀害,毕竟今夜我们都在,着实不是一个好的下手机会,若是前几天的话,他们有太多机会,可以刺杀王寺正了。”
“所以,他们会在今夜这最不合时宜的时刻动手,就代表内鬼也是今天才发现王寺正的秘密的,可王寺正今日已经不上值了,一直待在府里,那内鬼就只能是通过王寺正的卷宗,知晓了王寺正可能已经查到了他们的些许秘密。”
“故此,我只需要今天能够接触卷宗或者记录的人的名单便可,与纵火案当夜的名单进行比对……那个内鬼,就绝对在两份名单的重合之人中。”
萧瑀毫不迟疑的点头:“本官会寻个合理的理由,让信任之人去调查,最迟明天中午就能给你。”
林枫点头:“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他说道:“这本就是本官之责。不过说起四象组织成员,这些家伙果真如你所料的那样……他们竟是真的将图案给除掉了!以后再想依靠图案辨认他们的身份,就行不通了。”
在林枫断案结束后,他们就将祁承强的衣服给脱了,寻找着祁承强身上的图案。
结果他们只在祁承强的心口处,发现了一道疤痕,却没有找到任何四象组织的图案。
林枫毫无意外:“在四象组织没有暴露之前,图案很隐蔽,可一旦暴露了,那图案就是直接指向他们身份的破绽,他们自然不会将其留下。”
“不过从祁承强心口上新的疤痕能看出,那图案就算除掉了,也会留下痕迹……所以我们以后也可以依靠疤痕,做简单的辨认,但不能完全相信疤痕,毕竟也存在其他人不小心受伤了留下疤痕的可能……故此在用疤痕辨认时,我们必须十分谨慎小心,以免判断出错。”
萧瑀点着头:“自该如此。”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赵十五的声音响起:“萧公,义父,我们到了。”
林枫闻言,直接下了马车,而刚下马车,他便一怔。
看着眼前的宅门,他有些茫然:“这是哪?”
他以为自己和萧瑀又是回到大理寺了,可眼前这宅院,明显不是大理寺衙门。
萧瑀下了马车后,笑呵呵道:“你的脑伤真这么严重,连自己的家都忘了?”
“我的家?”
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瞬间明白了萧瑀的意思。
说什么自己的家……这里分明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的宅邸!
萧瑀让赵十五去叫门,然后他低声对林枫道:“你既然要让所有人认为你就是他,那自然也得回家休息,整日住在大理寺是怎么回事?”
“公务繁忙是一个借口,但你总不能一直公务繁忙吧?再说了,你已经是大理寺正了,以后少不得应酬,少不得有人要来拜访你,你也不能一直让人去衙门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