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而已”
“我现在就去找郭天永谈谈,一个小时解决问题.”
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自古以来就被证明是金玉良言。
不是医者的医术不行,而是他们作为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无法抛却心中的私念。
很多聪明人,在帮助别人分析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可以非常犀利的直中要害,做出精准的判断,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却往往不由自主的心存侥幸,把事情向着最好的方向,甚至是不切实际的方向幻想。
比如炒股的孩子,在看到别人手里的股票开始跌的时候,立刻就会做出中肯的建议“快抛、快跑。”
但是当自己手里的股票开始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大概是“过几天就会涨回来的。”
再比如大龄未婚青年,总是觉得“我只要放低一点要求,轻轻松松就是香饽饽,”但其实他放低的那一点要求,连一点诚意都没有。
王厂长此刻,就心存侥幸,满脑子幻想,想着放低一点姿态,就可以回到从前。
他先是出了办公室走到操场上,满脸刚毅的道:“大家先回去,无论如何不能耽误生产,另外下班之后,各风气小组的组长留下,一起讨论解决问题。”
“.”
十秒钟,二十秒钟,三十秒没人说话,没人散去,所有人都站在操场上,直勾勾的看着王厂长。
“不就是晚发了几天工资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是谁?是谁挑唆鼓动了你们,让你们中断了生产,违反纪律.”
“现在马上回到车间里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不听指挥,扣发当月奖金”
到了这会儿,王秦山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事情大条了,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齐心?
但是就算他把扣发奖金的手段都用了出来,所有人还是一动不动。
“沙沙沙~沙沙沙~”
天空中忽然落下了细密的秋雨,片刻之间,就把正片操场笼罩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所有人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被细密的雨水浸湿,湿冷的寒气,顺着他们的肌肤聚集流淌,最后灌入了工人们的鞋子之中。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都跟没有生气的兵马俑一样,安静整齐的肃立在操场之上,只是偶尔眨动的眼睛,才昭示着他们活人的身份。
王厂长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此时此刻的这些工人,爆发出来的正是他一直强调的“团结的力量,”
但是这股力量,却用在了他这个厂长的身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说话!说话!说话!!!”
无人应声。
湿冷的雨幕之中,只有王厂长那暴躁慌乱的声音,在孤零零的回荡。
李野是第三天接到具体消息的,李大勇和裴文慧在昌北机械厂参加了双方进行的谈判会,拿到了第一手的信息资料。
“哥,那个王厂长一再保证,以后绝对不干涉港资这边的技术研发、销售经营,并且把他怎么样都行,只求港资再次注入资金,让厂子不要停工,恢复到良性运转的状态,
但别说郭天永不信,就是有关部门也不信,因为你都想象不到,他们撇开我们的这几個月里,搞出了多么大的窟窿,几百万啊”
“那个朱才德跑了,前前后后拿走了将近三十万的业务经费,只留下一沓白条子,你猜那白条子上是谁的签名?”
“.”
李野听得也是饶有趣味,王秦山这个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厂长,但是却有着这个年代很多厂长的共性——胆子大,而且面对责任,总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野一边绞尽脑汁写着抗战剧的剧本,一边随口问李大勇:“那郭天永是怎么做的?”
李大勇点头道:“郭天永倒是跟哥你想的不谋而合,这次必须要趁机拿下昌北的控股权,
所以他在谈判会上就提了两条,王秦山的行为违反了我们的合作协议,要么按约赔偿,要么我们撤资。”
李野的赛里斯公司出钱跟昌北合资的时候,是没有拿到控股权的,毕竟这会儿大环境就那样,
但是合作协议中可有一条,如果有一方擅自违约造成经营损失,另一方有权提出撤股。
港资可是投入了真金白银的外汇,这会儿撤资,别说那外汇早就被管制部门换走了,就是退还RMB,也没人会顶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