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个样子,事情应该办完了?”
一身粗布麻衣的裴行俭孤身坐在方桌前。
桌上的铜锅中,火红一片的汤汁咕噜噜的翻滚着。
升腾的热气上,一面投影悬浮在半空之中。
略显昏暗的画面里,满脸倦色的李钧靠坐在一辆疾驰车驾的后座,拿着一块打湿的白布慢慢擦着手上凝固的血迹。
“不算吧,起码没能杀了卢宁。”
就当她准备装作无事发生,和对方擦肩而过之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一件工具就算有了它自己的意识,但它依旧是工具,本质不会因此发生任何改变。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主客不分,那墨序迟早会灭亡。”
李钧直言不讳:“不过这次是您出手帮忙,该守的规矩我得守。你要想说,那我洗耳恭听。要是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刨根究底去问。反正您也不会害我,对吧?”
“看来梁师傅你对中部分院的偏见很重啊。”
“江户城的事情,本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李钧轻声道:“我也没想过去怪杨白泽。”
“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在多次的来往中,女人也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个不怕死的麻烦角色,不过这并不是她对梁火如此忍让的原因所在。
李钧笑道:“您老跟我一個外人说这些,算不算是出卖自己人?”
“儒序这些人玩的是权、是势、是利,做到这三点,力不过是笼中之物。”
老人这一番话虽然让人听着不顺耳,但李钧却感受到那股实打实的真诚。
对方的穿着打扮没有半点女人味,一件黑色袍子罩着身体,露出的五官倒是挺拔立体,不过从那抹僵硬的笑意上能够看得出,应该都不是原装货。
他将筷子横在碗上,轻声说道:“其实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各方势力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到了新政之上,风雨将起,那些想要打独行武序主意的人也没有了那个精力和时间。如果你想落脚,眼下就是最好的时候。”
“那中策?”李钧听得津津有味。
“那倒不至于,只是年纪大了,认识的人也就多了,总能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道消息。”
“比起在成都府的时候,你这顺杆爬的功夫倒是熟练了不少啊。”
“说句老实话,老夫也是这么觉得。”
相隔远不止千里的两人,就这样通过屏幕平静对视。
这个面对中部分院调查都敢破口大骂的男人,却在这一刻却突然红了眼睛。
裴行俭话音顿了顿:“而且儒序也不是没有人能打,只是那些人都是各家门阀的宝贝疙瘩,轻易舍不得拿出来见人。等你以后多走些地方,你就知道了。”
在得知陆玉璋吃倭区锦衣卫绝户的事情之后,李钧也不是光拍拍脑袋就提枪上门,而是早就让谢必安去摸了摸这些辽东门阀的底细。
“我哪儿敢?”
梁火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梁火如遭雷齑,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点梁师傅你多虑了,中部分院还没有这么霸道。我只是想善意的提醒你一句,最好是分清楚明鬼和墨序的立场。”
不过李钧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对方要么是当年被卢家摘了果子,赶出辽东的那群人。要么就是想找张峰岳麻烦的人。
李钧收起脸上的笑意,对着屏幕之中的裴行俭拱手抱拳,正色道:“这次多谢你了,裴老。”
“您是.马王爷?”
“当然好奇。”
就在这时,作坊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行俭感叹一声,打趣道:“不过我确实是不敢害你,你这种人的命太硬,我可不想有天在自己的官衙里吃着火锅,就莫名其妙被人摘了脑壳。”
李钧挂断了和裴行俭的通讯,就听见副驾位置上的邹四九开口问道。
裴行俭从红汤中捞出一块毛肚塞进嘴中,嚼了两口后便囫囵咽下,语气不满道:“老了啊。”
梁火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对方的身份,语气恶劣,转过身面向堆满各种物件的橱柜。
李钧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手边半开的车窗有急风灌入,吹起他又快要盖过眉眼的头发。
“开个玩笑罢了,您别紧张。”
到底是谁在对卢家下手,裴行俭言语不详。
“你就是阿淫的兄弟,梁火?”
梁火猛然转身,一脸不耐烦的喊道。
李钧笑着点头,这倒不是让如此信任裴行俭,而是关于‘被坑’这件事,他早已经是经验丰富。
话虽这样说,但女人并没有半点挪动脚步的意思,依旧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梁火怒极而笑,将两只手臂并拢重重砸在柜台上,说道:“来呗,反正我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墨序八,你们中部分院想收拾我简直是易如反掌,想怎么捏圆搓扁都可以。”
女人欠身行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