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有怒意的张峰岳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外界都传闻李薪主你是个蛮横无智的人,但眼下番话,可不像是一个莽夫能说出来的。”
“老话说长慧无寿。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久。特别是我这种人,有胆量拔刀,也要有脑子藏锋,要不然早就暴死街头了。”
李钧嘴里话音一顿,侧头看向张峰岳笑道:“不过张大人你是个例外。”
“你”
“别着急,张大人你定下的规矩是一问换一问,刚才我已经答了,现在到我来问了。”
李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抢声打断了张峰岳的话音,问道:“林迦婆为什么会愿意舍弃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迦婆金蝉脱壳想救自己,袁明妃杀身成仁想救你,这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
“你情我愿?好一个你情我愿。”
李钧哼了一声,连连冷笑:“佛序的人还真他妈的没有一个干净的啊。”
“李薪主,你觉得老夫是个长慧久命之人?”
张峰岳这一回没有继续追问李钧对序列的看法,转而接着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难道不是.”
李钧话未说完,便在张峰岳戏谑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诚然,以张峰岳儒序二的位阶,在凡人眼中已经是高不可攀的神仙。
甚至在从序者之中,也是将几代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恐怖人物。
但即便如此,张峰岳也只有不过短短两百多年的寿命,甚至还有传闻说他推行新政是为了完成儒序一个仪轨,为自己续命。
这样的表现,确实配不上‘久命’二字。
其实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了李钧许久。
抛开马王爷类似灵魂的‘非人’的存在暂且不说,就连兵序这种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几两肉的序列,一样也有晚年的情况所在。
械体锈蚀,械心迟钝,举手投足如提线木偶。
能够用血肉田亩吞噬一座城市,构筑稷场种生农兽,将血肉运用到近乎造物程度的农序,一样也没听说有谁能做到真正的长生不死。
佛道两家被‘天人五衰’所限制,运气好的能够封存自身,运气不好的直接魂飞魄散。
武序同样也被‘基因衰老’所影响,情况之严重,强悍如苏策也抵挡不住。
这种情况与高位从序者所掌握的强大力量完全不相符合。
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天意订下了规则,在向他们放开了获取力量的途径,也在同时封住了寿命的上限。
这就让‘寿命’成为了从序者真正意义上的天敌,也是他们不得不搏命相争的东西。
甚至于如今的番地之争,表面看上去是佛序为了找到一条正确路径来拯救自身序列。但其实背后暗藏根本原因依旧还是对延寿的渴望。
如果不能一直向上晋序,哪怕是序三,在百年之后同样会沦为一抔黄土。
这对于凌驾众生之上的从序者而言,是无法接受的结局,没人会甘心就此坐以待毙。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今大明帝国内爆发的一切纷争,无外乎都是为了一个目标。
挣命!
李钧沉默良久,沉声道:“这个问题,我给不出答案。”
“无妨,那老夫便换一个问题。”
张峰岳继续问道:“在如今的十二条序列之中,有的序列处境尴尬,论个体战力不如武序,论谋略布局不如儒序,论操纵信仰也不如佛道两家,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基本盘都没有,为什么还是能够不断传承,从没有断绝的迹象?”
“难道是因为它们有着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独到之处,因此能够继续存在?还是因为它们是被需要,所以才能存在?”
李钧继续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张峰岳毫无停顿,再次问道:“那老夫再问你,何为仪轨?”
李钧闻言,眉头不由紧皱。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仪轨,不止如此,他还在独行这条没有前人的新路上充当先驱的角色,用一双拳头打出了一条条崭新的仪轨。
但此刻面对张峰岳的问题,李钧却没了回答的自信,心头更是萌生出一种怪异感觉,仿佛自己现在知晓的,并不是关于仪轨的正确答案。
张峰岳看着欲言又止的李钧,轻声道:“应该有人曾告诉过你,仪轨就是晋升序列所必须的前置条件,是让自己感觉快意,从而点燃基因的方法,对吧?”
李钧问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对?”
“这种说法并没有错,算是如今帝国中各条序列对仪轨的共识。”
张峰岳话锋一转:“但‘快意’这个词,本就是因人而异。贪得无厌之人,认为占得一时便宜便足以快意。性情豪爽之人,却把慷慨解囊当做快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