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烟佛土最深处,无边雷云和风暴笼罩一座宛如天柱般的雄伟高山。
一条算不上道路的石径沿山而走,崎岖难行,旁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张嗣源故意用脚尖捅落一块碎石,侧耳认真听了半晌,却依旧听不见落底的回音,耳边只有风雪卷动的呼嚎声。
如此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张嗣源却在踏上石径的瞬间,便生出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这些目光或是阴冷,或是警惕,或是迟疑,不一而足,但无一例外,都是不怀好意。
“这条路不好走啊。”
张嗣源心头不禁感叹一声,看了眼走在前方的袁明妃,突然挽起衣袖,撩起袍脚掖进腰间,抱起了双拳,朝着左右拱了拱手。
在这种境地,张嗣源的这番不着调的动作看着属实滑稽。
就像是市井之中摆摊的卖艺人,在开场之前向聚在四周的看客们自报家门,唱名见礼。
“诸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小子姓张,名嗣源,字义正,是北直隶张家的人,前面这位是我刚认的干姐姐。”
听到动静的袁明妃用余光看来,就见张嗣源满脸堆笑,正对着空气朗声开口。
“我们姐弟二人这次上山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解决一点和林迦婆之间的私人恩怨,绝对不会耽误各位的大事,更没有跟各位争抢的想法。所以各位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把事情办完,我们立马下山,绝不停留。”
张嗣源一张碎嘴子唠叨个不停,边走边说:“请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行个方便啊,千万别拿用佛国罩我,也别开梦境拉我,像什么天轨星辰和血肉稷场,那我更是看都不敢看。我这个人从小就胆子小,又惜命,一受刺激就容易情绪失控,到时候要是闹出点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在这山腰位置,寒风快的像刀,张嗣源的话音传出不远,就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不过他十分确信,那些躲在雷云之中的人一定能听到,而且能把其中的意思听的很清楚。
但他们会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又能卖到什么地步,连张嗣源自己也不是很能确定。
毕竟他自己也是第一次主动往身上套张家这层虎皮,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自己老子在大明帝国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多少应该还是能有点威慑力的吧”
这個念头都还没散去,张嗣源脸上的表情就突然一垮,猛然抬眼看向半空。
一道魁梧的人影从盘踞的黑云之中冲出,重重砸落在山径上。
来人身上穿着一件明黄僧袍,散开的气势能感觉得出足有序四的水准,不出意外应该是汉传佛序中某家寺庙的首座一类的人物。
“他娘的,这么不给面子是吧.”
张嗣源嘴角抽动,涌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见对方眼神蓦然涣散,像是被人抽走了意识,摇晃间一头栽进了山径旁的悬崖。
“哼,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好霸道的佛序三!”
高天之上,有恼怒的冷哼声落下。
袁明妃丝毫不为所动,脸上连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继续拾阶登山。
正准备发飙的张嗣源见状,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手揉散了脸上的冷意,再次露出那张和煦儒雅的笑脸。
“各位别动怒,我这位姐姐的脾气本就不是太好,再加上她跟桑烟寺之间仇深似海,现在眼看马上就能报仇了,难免会情绪激动,所以下手一不小心没了轻重。”
张嗣源拱手朗声道:“这件事错在我们,但请各位放心,这个损失我们张家一定如数赔偿!”
“开口张家,闭口张家,张嗣源,难道你只会拿自己的姓氏当挡箭牌?”
有嘲讽从风中飘来:“本座劝你见好就收,不要过多的掺和进来,现在下山还为时不晚。否则此刻新东林党已经离开了番地,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姓张’,可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怎么到你们这些人这里,这道理就不管用了?”
张嗣源脚步一顿,轻声自语,脸上笑意更甚,却满是浓浓的自嘲的味道。
“到底是张峰岳在你们眼里已经老的不中用了,还是我张嗣源平日间做人太低调,看着好欺负?一个个给脸不要脸是吧?行!”
张嗣源脸上渐显凶戾,抬手指向那声音的来处。
“刚才跟少爷我这儿装腔拿调的那个人,你应该是寒山寺的秃驴吧?别他娘的想否认,少爷我‘六艺’里学的最好的就是认人和记仇,你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