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的锦衣卫还未来得及抬起枪口,就被来自身后的一颗子弹轰碎了脑袋。
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冈山城一处总旗面容冷峻,对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连连扣动扳机,直到清空弹匣之后,才用漠然的眼神逐一扫过周围惊慌失措的袍泽。
“冈山城锦衣卫百户角木蛟勾结犬山城阎君,意图谋反,迫害倭区宣慰使徐海潮大人,现已经被就地正法。从即刻起,所有人听从鹿羽百户的指挥,进江户城镇压叛乱,都听明白了吗!”
怒喝声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渐渐垂低。
“听到了吗?现在你是匪,我是官。下辈子要是还有机会投胎做人,记得把眼睛擦亮一点。”
鹿羽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头,浸润血液的烟丝被高温烤干,辛辣怪异的味道从喉间涌入肺腑,一点点挑动体内深藏的嗜血**。
“进城!”
静止的车队再次启动,朝着不远处的霓虹都市飞驰。
一颗燃尽的烟头从车窗中弹出,落在被车轮碾出的血色痕迹上。
角木蛟的尸体倒在血痕的尽头,一只黯淡死寂的眼睛倒映着逐渐远去的猩红尾灯。
距离此地三十里外,隶属于金泽城锦衣卫的车队正在快速逼近。
“豹尾,你看到谢必安分享的情报没有?现在千户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处于无法联系的状态,明王在这个时候突然私自调动冈山和松江两城的锦衣卫进入江户,到底想干什么?”
飞速疾驰的车辆中,坐在后排位置的穷奇正在跟首里城百户豹尾通话。
“他想干什么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谢必安不,是阎君想让我们干什么?”
通讯传音另一段,豹尾的话音格外凝重。
“你觉得阎君想干什么?”
穷奇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他想做的事情肯定和明王不一样。”
“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现在.应该还有三刻钟就能进入江户城的地界。”
穷奇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咬牙骂道:“你个王八蛋,玩我是吧.”
“哈哈,抛开其他的不说,有一点穷奇你别忘了,阎君可是太子爷。现在皇上下落不明,该听谁的还需要考虑吗?”
传音就此切断,穷奇把头靠在位置上,闭目凝思。
“大人.”
沉闷安静的车厢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山魈看着抬眼看着后视镜,欲言又止。
“看在大家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上,你要是现在想下车,我可以给你机会。”
穷奇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格外平静。
“我可没这个意思。”
山魈抬手捧着心口,摆出一副悲痛欲绝模样,痛声道:“我山魈做人虽然贪生怕死,但比起贪财好色,还是要逊色那么一点点。你这么误会我,当真是太令我痛心了。”
穷奇眼中的冷意消散一空,“那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如果这一次我万一侥幸没死,能不能有机会捞个百户干干?”
山魈嘿嘿笑道:“干了这么多年的总旗,我也想进步进步嘛。”
“我也想。”
负责开车的夔牛瓮声瓮气说道。
“去你大爷的,你们想造反啊?”
穷奇笑骂一声,嘴角的笑意随即敛去,郑重道:“如果这次没死,我一定保举你们成为百户。要是苏大人不同意,我给你们腾位置!”
“听见没?你有可能会接咱们大人的班啊!”
山魈一巴掌重重拍在夔牛的肩膀上,口中啧啧有声:“金泽城百户夔牛,嗯,不错!”
“听着有些怪怪的,不过还挺舒坦。”
往日和山魈不太对付的夔牛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调侃而生气,脸上挂着憨厚的笑意。
因为从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掌上,他清楚感觉到了微微的颤栗。
能活着,谁愿意去送死?
但这一次,他们不得不前往。不是因为身不由己,相反他们有很多选择,能够安稳度过这场风波,静静等着被人把富贵荣华送到手中。
可夔牛不愿意选,山魈也不愿意选,百户穷奇同样如此。
总有一些人和事,值得他们用命去拼。
比如此刻的身上衣,此时的手中刀。
穷奇凝望着远处连车灯都无法洞穿的浓重夜色,重重吐了一口气。
“再快点!”
圆月高挂,已经是夜半子时。
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犬山城百户所的大楼中。
“终于他妈的来了!”
范无咎一脚踏在户所顶楼的楼沿上,一脸凶戾看着远处。
密密麻麻的身影如黑色的潮水般从围拢,一面面做工精良的‘武穆’盾牌耸峙而起,电流涌动的巨大噪音宛如潮汐轰鸣。
此时此刻,犬山城百户所已然沦为海中孤岛,随时可能倾覆于恶浪之下。
“杨白泽,事到如今,你还要做这困兽之斗吗?”
盾山拱卫之中,在犬山城消失已久的王长亭终于再次现身,羽扇纶巾,一身儒雅气度不减半分。
“躲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有胆子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