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临近午时,四闲苑之中便开始举办梳头礼。
程娇已经换上了嫁衣穿内里的那身红色交襟衣衫,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而站在她身后的,是程老夫人为她亲千挑万选请来的全福夫人年夫人。
年夫人夫君官位不算高,只是太常寺中的一个官员,但却是被称为长安城最有福气之人。
她如今年三十有六,膝下儿女俱全,而且长子已娶妻有孙,堂上公爹婆母、亲爹亲娘俱在不说,便是这夫家、娘家的祖父祖母也一应俱在。
要说这有福气,谁人能比得过她,故而她凭着这‘福气’,在长安城里也颇为受人喜欢,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夫人们,但凡是有女的,对她那都是十分亲近客气。
年夫人身形颇为丰腴,脸蛋圆圆像是天上的圆月一样圆圆的,又像是发了面的馒头一样软软的,笑起来的时候宛若年画上的圆脸娃娃,满脸都是喜意。
就连那眉心牡丹花模样的花钿仿佛都活了一样,叫人一看都觉得心情好起来。
大约是业务娴熟,她念唱梳头词的时候也十分有趣,一字一句起伏,像是在进行一场祈愿祝福,字字句句之中皆装满了对新人的祝福。
听得在场的人也都激荡不已,似是体内的鲜血滚烫又似是有泪要潸然而下。
尤其是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那心中更是装满了对嫁人的向往。
吾载满祝福,嫁给自己钟情的郎君,从此一世幸福,白头到老。
这是多美的祝福啊!
年夫人站在新妇的身后,一手握着新妇长长的发丝,一手持着系着红绸雕着并蒂莲的白玉梳慢慢地梳着,嘴里还在继续唱念: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程娇只感觉梳齿在乌发间梳过,根根梳齿、根根发丝相互纠缠,那慢慢的动作,仿佛是穿梭在时光的缝隙之中,细数这岁月年轮,令她心头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虽说她早已有了终于要嫁人的感慨,可在这些祝词之下,那一种感慨似乎是更强烈了,像是有滚烫的热泪,灼烫她的身躯她的灵魂。
她垂了垂眼帘,睫毛轻颤,似有泪要落下,年夫人见她神情不对,立刻就道:“哎呀,县主,莫要舍不得娘家,您的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呢。”
“我先前也有幸见过那位景阳侯,长得可真的是容色俊美,那个词怎么说的,这世间上就没有比他更俊美的男子了。”
程娇笑着补了一句:“郎艳独绝。”
谢琅的那张脸,真的是风流俊美,犹如那灼灼春日里艳绝的桃花,灼灼人心,尤其是他还生得一双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冷漠尊贵之中更添恣意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