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燕军坚壁清野死守城池关隘,摆明不会和我军在野外作战。强攻虽是可取之道,但是这样做的进度会很慢,而且我军无法避免会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都督府议事厅,来安军都指挥使段作章神情凝重地说着。
厅内人不算多,除大都督萧望之和负责记录的司马黄显峰之外,便只有各军主将和锐士营都尉陆沉。
这是淮州都督府最高级别的军议,商讨的自然是北伐之战方方面面的细节。
近段时间类似的军议已经召开过很多次,解决了大部分问题,但是在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上,众人依旧无法形成共识。
战争并非儿戏,敌军也不会望风而降,摆在淮州军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选定主攻方向,然后硬桥硬马地一路打过去。
段作章的顾虑代表着一部分大将的态度,因为淮州军的敌人不止是北燕,遥远北方的景朝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如果在北伐初期,淮州军过于追求一城一地的得失,用宝贵的兵力去啃下一座座关隘,等景朝收拾完赵国挥军南下,早已筋疲力尽的淮州军如何应对?
为将者当然不能只考虑一时的得失,厅内这些大将在萧望之的培养下,并不缺乏这个层面的战略眼光。
镇北军主将裴邃便问道:“那依段将军之意,我军难道要继续隐忍下去?”
段作章看了萧望之一眼,斟酌道:“本将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请大都督和各位将军斧正。既然燕军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出城一味死守,我们是否可以组建一支奇兵,从盘龙关穿过燕军的防线,深入伪燕境内大范围穿插机动,以此造成伪燕境内的混乱,逼迫敌军主力与我决战?”
萧望之沉吟不语。
宋世飞对这个提议颇感兴趣,他在淮州军中历来以悍勇敢战著称,每逢战事都想争抢先锋之责,
当初有资历比他更老、军功比他更多的陈澜钰压着,他只能忍耐性子等镇北军先挑。如今镇北军主将变成裴邃,虽说他镇守盘龙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宋世飞看来自然比不上陈澜钰。
眼见其他人皆陷入沉默,宋世飞便主动请命道:“大都督,末将愿领飞云军深入敌境,必定将伪燕内部搅得天翻地覆!”
裴邃当即摇头道:“不妥。”
宋世飞皱眉道:“有何不妥?”
裴邃却也不惧他,直白地回道:“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燕军虽然采取守势,不代表他们兵力空虚。宋将军带着万余兵马深入敌境,万一被设伏包围怎么办?”
宋世飞虽然性烈如火,并不缺少一名优秀主将的军事素质,反驳道:“裴将军,本将还不至于被人轻易堵在绝地。假如燕军想要调集主力围追堵截我部,他们至少需要调动五倍的兵力,试问如今的伪燕如何能够在不削弱边境防线兵力的前提下,抽调出这么多精锐追击?好,就算他们真有这样的能力,大都督难道就不会调兵遣将做好接应?战争没有绝对胜利的法子,想要取胜怎能连一点风险都不冒?”
裴邃冷声道:“你如何保证我军主力的接应可以及时出现?战场之上当然要敢于冒险,却不是像你这样一拍脑门就做出决定!”
宋世飞登时脸上泛起怒色,作为首倡者的段作章苦笑两声,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二位将军且勿动怒,好好说。”
萧望之轻咳一声,便将两人的冲突压了下去,他抬眼看向宋世飞问道:“假如本督允许你带兵深入敌境,伱能携带多少粮草?行军途中又如何补充?”
宋世飞微微一怔,旋即下意识地答道:“回大都督,既然是在敌人境内,当然是以战养战。燕军在边境上坚壁清野,总不可能让境内所有百姓都躲在守卫森严的大城里。”
萧望之略显失望地道:“蠢货。”
宋世飞不敢顶撞,看起来有些委屈。
萧望之便对坐在下首的陆沉说道:“你来告诉他原因。”
陆沉对宋世飞歉然一笑,然后平和地说道:“宋大哥,我军北伐的目的是收复故土,攻占城池关隘和击败敌军都只是手段,最重要的便是安抚民心,让北地百姓接纳我军的到来,如此才能奠定持续北伐的基础。如果你带着将士们在北地劫掠养战,势必会让北地百姓仇恨我军,失去了广大百姓的支持,我军将来会寸步难行。”
“瞧我这猪脑子。”
宋世飞抬手摸着脑门,羞愧地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多谢陆兄弟解惑。”
陆沉微笑道:“不敢当。”
萧望之环视众将,转入正题道:“这段时间你们献言献策,对于北伐之战的谋划起到了很好的补充。接下来就由陆沉给你们简单说一说,这一战要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