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广陵城。
段作章重新现身协助陆沉擒下游朴,随即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再度掌握四千守军,同时下达第一道命令:为了配合织经司肃清潜藏在城内的伪燕奸细,广陵城即日起戒严七日,原则上许进不许出。若真有特殊缘由需要出城,也必须经过守军、织经司密探和府衙官差三方人马的联合盘查。
广陵通衢南北,商贸极其发达,纵然战时也不会太过萧条,这样的规定自然会带来诸多不便。
若是换做平时,城内或许早就闹将起来,这一次却出奇地安静。
究其原因,顾家倾塌的例子就摆在所有人眼前,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跟北边的细作扯上关系。
有段作章坐镇军中,游朴及其十余名亲信的落网也没掀起波澜,一个个五花大绑关进织经司广陵衙门。
绝大多数密探脸上的笑意压根无法隐藏,皆因这次的功劳实在太大。
头功肯定会记在陆沉与李近的身上,下面的人亦不会心生怨望,因为按照织经司的规矩,历来是出力之人皆有份。
只不过陆、李二人没有时间整理这次行动的始末,第二天上午他们便被请到府衙议事,除了知府詹徽之外,段作章亦在此等候。
正堂内,四人依官阶高低分别落座。
虽说无论詹徽还是段作章都非常重视陆沉,却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故意作态。
“今天清早我接到齐指挥使的回复,他在信中提到一事,三条古道西边都出现伪燕军队的身影。”
段作章简单直接地开口,与陆沉那场深谈让他放下心结,恢复往昔完全沉浸在兵事之中的专注,目光亦显得锐利刚毅,继续对三人说道:“从这些迹象来看,陆干办之前的判断很准确,伪燕和景朝的确是在打广陵城的主意。”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堂内四人代表着如今广陵城的核心权力层,他们的想法将会决定城内广大百姓的命运。
詹徽看向段作章,忖道:“从常理而言,敌军无法强行攻破古道,对否?”
段作章答道:“没错,但是依照齐指挥使的看法,敌人摆开这等架势说明他们肯定有办法,否则伪燕察事厅不会在城内做这么多准备。现在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即敌军攻破某条古道,然后主力部队穿过双峰山脉,进而强攻广陵城。”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而且单论军事眼光和沙场阅历,其他三人显然不能和段作章相比。
詹徽微微皱眉道:“广陵城至少还有大军坚守,而且城墙高耸坚固,现在又肃清了内部的隐患,敌军没那么容易登城。但是泰兴府……先前萧大都督将泰兴军调往北境参战,城内估计没留下多少守军,万一敌军绕过广陵冲向泰兴,刺史府可万万不能有失啊。”
段作章略感惊讶,他以前和这位知府接触不多,没想到对方对于军事也非一窍不通。
这时他忽然想起,詹徽在十多年前就曾参与过守城之战,于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敬意:“府尊想得周到,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敌军若真能冲破古道的阻碍,广陵城必然会是他们的目标。倘若绕过广陵,无论是往北威胁边境防线,还是往东进逼泰兴府,城内这四千守军随时都可以抄截他们的后路。”
詹徽此刻也明白过来,颔首道:“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们应该马上将此事禀报都督府和刺史府。”
段作章道:“在下正有此意。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确定守城的方略,万一敌军兵临城下,我们必须做好苦战的准备。广陵的重要性无须赘述,伪燕和景朝既然将这里定为胜负手,前来攻城的肯定是最强的精锐,哪怕他们只能携带最简陋的攻城器械,城防的压力仍然会很大。”
詹徽看向一直安静旁听的织经司二人,旋即正色道:“我等皆不擅长军事,守城的安排自然要由将军决断。”
段作章没有矫情客套,点头道:“多谢府尊信重,在下自当竭尽全力。有几件事需要诸位相助,首先便是安抚城内百姓,一旦战事来临,最重要的便是我们自身不能乱。”
詹徽应道:“将军放心,本官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段作章继续说道:“其二,需要大量民夫运送守城器械和伤员,必要时还得修缮城墙。敌军未必能破坏城墙,但我们最好还是提前有所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