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数日的休整之后,燕军主力兵分五路,占据山中各处要道,往北进逼七星帮的另外两处山寨。
右军都监商之荣为人宽厚大气,对待麾下将士赏罚分明,在这个时代已是颇为难得的良将。
入夜之前,右军三千人在背山处扎营暂歇。
商之荣亲自巡查一遍,然后才放心地返回营帐。
他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盖因这几晚都无法好好休息。
温希光转述的话并非虚言,在燕军决定继续北进之后,几乎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时不时就会出现敌人的鼓噪之声。
直到今天为止,七星军都没有发起真正的偷袭,只是派出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手进行骚扰。
商之荣还记得第一天晚上,自己才刚刚和衣卧下,营外就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锣鼓之声,等他派遣精锐部属前去查看,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七星帮的高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晚上更加可憎,大概是寅时三刻左右,营外忽然响起烟花爆炸之声,所有将士都被惊醒。
尽管商之荣在营外布置了非常严密的明暗岗哨,可是在这山中的夜里,七星帮的高手来去自如,虽不敢过分靠近燕军营地,制造一些噪声或者动静堪称轻而易举。
通过那些景廉人的消息传递,商之荣得知其他几路军队也是相同的遭遇,据说士卒们颇有怨言,好在暂时军心还算稳定。
毕竟这种事习惯之后也能勉强接受。
纵然七星军始终都没有大动作,商之荣却不敢丝毫大意,因为在进军的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真正的偷袭。如果因为这些天敌人的虚张声势就不屑一顾,难保某天晚上就会吃亏,因此他对麾下将士的管束愈发严格,对于夜间的防备更加谨慎。
用完晚饭之后,商之荣披甲躺在行军床上,虽然身体很疲惫却难以入睡。
他在思考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敌人如果只能维持这种程度的骚扰,那他们将要如何破局?
夜色弥漫人间,在燕军营地东北面十余里外的林中,数千名精神抖擞的七星军将士尽皆席地而坐,不紧不慢地就着清水吃着干粮。
所有人咀嚼的动作都很缓慢且仔细,没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面上的表情平静又从容。
自从几天前谷地一战之后,七星军主力便藏在山中休养生息,这些天袭扰燕军的任务都交给帮中高手完成,他们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着。
经过战火的淬炼,七星军渐渐有了肃杀的气势,而且与刚成军时相比,眼下的他们装备更加精锐。
这要感谢燕军那三千人的慷慨馈赠。
谷地之战结束,七星军缴获大批甲胄和兵器,立刻换到自己身上,颇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陆沉当然不会犯一些浅显的错误,早已让冉玄之准备好数千根红布,将士们人手一条系于右臂方便辨认,无论保持原样还是换上燕军装备,都不会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荒唐场面。
清雅的星光洒下,陆沉站在密林边缘,眺望着西南方向。
李承恩、余大均、楚铸、娄成元等悍将肃立在旁。
“你们有没有发现敌人这些天的异常?”
一片静谧之中,陆沉平静地问道。
众人陷入沉思,李承恩当先开口道:“他们好像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派人深夜袭扰,而且始终没有扩大范围建立战线,只是每天保持大致相同的速度往北行进,这种表现看起来十分蠢笨。都尉,末将认为敌军似乎在等我们主动摸上去。”
陆沉微微颔首,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余大均沉吟道:“末将赞同李统领的看法,如今我军在暗敌军在明,他们显然不想一直维持这种状况。如果我军暴露踪迹又被敌人追上,这或许是他们唯一寻求决战的机会。但是末将有几处不解,第一他们怎么确定我军偷袭的目标,其二就算我军偷袭没有得手,他们又如何在茫茫山中构建围歼的阵型?”
陆沉笑了笑,轻声道:“第一个问题无解,就连我在今夜之前都不能断定要对哪一路下手,他们又如何猜得到?”
众人闻言皆笑。
陆沉又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其实只要被偷袭的燕军死死咬住我们,然后再通过某些便捷的联络手段,敌人自然可以从容调派其他军队,对我们围追堵截。”
娄成元福至心灵,试探道:“都尉主动将夜袭的打算告诉敌人,是不是想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陆沉目光深邃,缓缓道:“没错,其实我担心的是敌人不这样做。敌军主帅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最好的应对是集结主力径直往北,不理会我们在途中百般袭扰,直取我们的总寨。外围这些山寨可以放弃,是因为本身便只有护卫之责,而总寨却是我们最后的防线,再往大山深处躲避,局势会变得极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