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黄半额,腰枝似柳,鬓发如云,淡扫娥眉,她微微转身之际,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又优雅地落了下来。
便如她的名字蕴含的清冷意境,甫一出场便让大堂内寂静一片。
陈启福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热切压根无法掩饰。
老鸨对着台下说了一大串恭维的吉祥话,直到陈启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连忙退到一旁,满含期待地说道:“诸位贵客,但凭心意,出价高者便可为晏秋姑娘梳拢。”
“一千两。”
陈启福毫不犹豫地开口,压根没去看旁边桌上的郭义江,目光只停留在台上的美人面上。
晏秋那双含情的眼眸望向他,娇娇怯怯地矮身福礼。
其实今夜想要抱得美人归的人不少,但是先前陈启福已经打过招呼,这个时候跳出来与他相争无疑是当众打脸,更何况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再往上抬未免会被人当做冤大头。
陈启福满面志在必得之色。
便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令他厌憎的声音:“一千一百两。”
旁人不敢与陈启福争,郭义江却不会在意,毕竟如今他的父亲才是枢密副使,更何况今夜他来雪凝馆本就是受人怂恿,要将陈启福乃至陈家的脸面踩在脚底,彻底消解陈家在京中的影响力。
陈启福强忍怒意,冷声道:“一千五百两。”
郭义江悠然道:“一千六百两。”
陈启福扭头望去,郭义江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登时怒道:“姓郭的,伱今夜存心找不痛快?”
“这倒奇了,许你陈公子以势压人,不许郭某拿银子砸人?你若是囊中羞涩,大可乖乖离去,何必在美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郭义江耸耸肩,对旁边人说道:“有些人连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却以为自己能够横行京中,还以为自己仍旧是枢密大人府上的贵公子呢。”
众人哄堂大笑。
陈启福咬牙怒视,双手已然攥紧,一字字道:“三千两!”
堂内绝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台上的老鸨更是险些晕厥过去。
雪凝馆在京中不算第一等,即便是在那些最顶尖的青楼花坊,清倌人也不值这么多银子,除非是被捧上云端的花魁,但是花魁也不会轻易梳拢。她们之所以身价昂贵,哪怕是聊天品茶也要收几十两银子,便是因为“清”之一字。
陈启福喊出的价格可谓是极其罕见。
郭义江依然无动于衷,淡淡道:“三千一百两。”
似乎无论陈启福出价几何,今夜他都要压过一头。
陈郭两家本就不对付,郭言取代陈景堂成为枢密副使更让陈启福心里嫉恨,这几个月的冲突亦积累了太多愤怒,此刻瞬间被点燃,他寒声说道:“郭义江,你存心与我作对是不是?”
郭义江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失笑道:“莫非你现在才看出来?”
“陈公子。”
台上的美人忽地开口,哀切地说道:“公子请息怒,妾身担不起公子如斯厚爱。若因妾身之故,公子与人发生冲突,妾身万死莫赎。”
晏秋不说话还好,她这番话出口之后,陈启福猛然起身,旁边几名伴当亦是如此。
郭义江斜睨他一眼,不屑地说道:“陈公子为何这般沉不住气?我倾慕晏秋姑娘多时,你便割爱又如何?难道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令尊?哦,我想起来了,令尊近来也时常出入风月之地,想必陈公子是为令尊寻觅美人?哈哈哈——”
“找死!”
陈启福抓起桌上的茶壶朝那边砸过去,紧接着挥拳纵身而上。
郭义江其实早就防备着他出手,迅疾往后一仰躲开那个茶壶,然后站起身迎着对方的拳头。
两人的长随、伴当和狐朋狗友当即战成一团。
乱战之中,晏秋软糯糯的声音传进陈启福的耳中:“公子,公子停手吧,切莫伤着自己……”
陈启福哪里还听得进去,双眼泛红与郭义江厮打在一块,其他人亦是纠缠一处难分彼此。
老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不过京中纨绔互殴倒也不罕见。
一时间桌椅板凳横飞,其他客人们纷纷躲避,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张桌子旁早已空无一人。
在陈启福动手的刹那,陆沉便已起身离去。
大堂内人仰马翻,双方厮打得晕头转向,雪凝馆的茶壶和伙计们拼命地拦阻,却又拦不住这些身娇体贵的权贵子弟们。
没人注意到,伙计当中有一人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悄无声息地靠近扭打在一起的郭义江和陈启福。
片刻过后,忽然有人一声暴喝:“陈公子!”
混乱的场面仿佛突然间静止,所有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启福。
台上的晏秋双手微微颤抖。
陈启福艰难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胸口出现一大滩血迹。
他又向前方望去,郭义江怔怔地站着,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短刃。
场间一片死寂。
陈启福身体晃了晃,抬手指向郭义江,随后仰面向后倒去,耳畔传来老鸨惊恐且尖锐的叫声。
“杀人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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