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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裴液睁眼便感到空气中湿润的凉意。
翻身推开窗牗,阴暗的天空中正飘着丝般的细雨。
裴液深深吸了一口泛凉的空气,打个懒腰,开始洗漱吃食。一切收拾好后,依旧把小猫留在客栈,自己背着剑向武馆走去。
仍是从侧门进入,今日来得早了半个时辰,馆内还颇为寂静,但经过西侧院时,又听到了里面隐约的细密剑声。
裴液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事,稍微顿了下脚步。
——当夜明姑娘隔墙听自己练剑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于是裴液好奇地驻足而立,凝眉偏头,那剑声传入耳廓,如细雨如急风,听起来就像,就像.像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根本就听不出来任何一点东西。
怎么可能会有人从这种声音里听出人家用的是什么剑法啊——裴液甚至不能确定里面人用的到底是不是剑。
抬步继续前行,来到武场上,一片空旷寂静。
正当他以为自己是最早的一个时,跨过门后,右边传来了沉重而剧烈的喘息。
裴液转头一看,在凉风细雨之中,女子像是一块炙热的铁,白烟从她的身体上蒸腾起来,拉成一条条缥缈的线,至半空缓缓消散。
就像一个人形香炉。
整个武场都空旷着,她却挑了一个最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一轮动作过后,张君雪将两个石锁慢慢放下,肺部鼓出的声音像是一个风箱。
朝着进门的裴液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早啊。”裴液稍微皱了下眉。
张君雪闷闷“嗯”了一声,又拾起刀,开始演练那门《斩腰刀》。
实话说这位女子用这柄刀使这门刀法,真有一股独特的气势,浩荡的刀势,痛快的发力,不止在实战中沛莫能御,外观上也极具美感。
但裴液出于自己理解的“武林规矩”,虽然人家没避讳,也没有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刀法看。
裴液走到一边,把行头卸下稍做了些活动,也从鞘中拔出了剑来。
雨丝落在剑上凝成点点细珠,裴液手腕一振,持剑立定。
蝉部的下一式,是【展翅】。
这一招算是一个小小的门槛。从这门剑术的内理来看,至此蝉已脱壳,生翅而飞,自然有所不同;从剑招的风格来看,也有较大的变化,从试探、纠缠、诡计,变得堂正轻捷,气质也风灵俊秀起来。
这是一式蓄势之剑,或者说是准备之剑。
它不是进攻,而是退和避,剑招的架势、身体内力量的流动,全是在为下一招做准备。
也正因如此,这一招的难度上升了几个等级。
在战斗中进攻是最普通的动作,但如何巧妙地收和避,不使“退”成为“溃败”,却是对用剑人的极大考验。
裴液当时在看书拆解这一招时,目光就没有只盯在这一篇,而是结合了下一剑【清鸣】来理解。
此时正式习练,心中也时时以下一招为对照。
这又是“先吃透剑经,再上手习练”的好处了,如果他未曾理解下一剑,习练这一剑就会事倍功半。
这一招的要点只在两处,一是自身之蓄势,这是本招的目的,若蓄势没有做好,这一招等于白用;二是敌前之应对,也就是保证这一招能够安全地用出,不至得不偿失。
剑书上列举了几种使用的思路,但想要自如地用于战斗中,自然不能照本宣科,还是需要自身的水平、经验、眼力,乃至胆量。
如果这一招真的在敌人眼皮底下用了出来,即便自己因此失去了一些先机,下一招也一定会得到双倍的回馈。
这招确实难了许多,裴液用了半个时辰,大致熟悉了这一招的架势,但距学会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早饭又已端了上来,裴液用过了饭,便再次开始了一天的训练流程。
首先依然是顺便消食的早课,昨日结了“白竹阁”的讲授,今日换了一位师傅来讲“翠羽剑门”。
二十多人搬了蒲团过来整齐地坐好,一位四十多岁气质温和的中年女子走到场上。她身穿青色武服,腰挂一柄细长的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