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方重勇的心情非常紧张,因此他甚至连阿娜耶精心准备的一桌子饭菜,都没有吃几口,就来到药泉岸边思考人生。
“全乱套了啊。”
方重勇叹了口气,杨玉环虽然没了,但是以基哥的作风,“杨贵妃”是跑不掉的。区别只在于那一位是不是姓“杨”,又或者有几个人罢了。
回忆了从刚刚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方重勇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他太能干了,所以才会遇到如此多的事情?
要是他真的躺平摆烂,会不会境遇有所不同呢?
如果当初不遇到郑叔清,那么后面也很有可能会被王忠嗣带走,回到长安。
如果在长安不出头,不是求着来西域,那么他也很可能在长安这个花花世界混吃等死。
如果不在凉州甘州这边出谋划策干实事,那么他在河西随便玩玩,也就返回长安了。
如果不在敦煌这边策划大事,随便瞎混兜不住了,那么迟早也会被基哥调回长安,在家待业,不会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终究,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自己太过“倔强”而自找麻烦的!
只要他方衙内蠢一点,怂一点,必要的时候装装傻子喊一喊救命,那么……好像并不需要他这个毛孩子过得太辛苦啊!
感觉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有个人在方重勇身边坐下,于是他顺势揽住对方的肩膀感慨道:“以后跟着我去长安,我让你过好日子,不必像现在这样颠沛流离了。”
“唉,我也想呀,不过看郎君这样,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阿娜耶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方重勇身上。
“说得也对。
如今这世道,烈火烹油,已经安稳不了几年了。
敦煌这里还算好的,长安周边,权贵之地阡陌交通,普通百姓无立锥之地。并没有多少人可以如你父亲一般靠医馆行医就能养活一家的。
朝廷的开支,一年比一年多。我在敦煌当刺史,已经算是捞钱能手,尚且觉得府库不够支取,更何况别处呢?
地方官吏用普通的办法捞不到钱,那只能想着法子去捞偏门了。这世道只会越来越坏,直到有人站出来揭竿而起!”
方重勇忍不住叹息道。
朝廷的租庸调太踏马坑了。李林甫用减轻租庸调,增加户税的办法,在国内很多地方实行。不能说没有效果,确实调剂了税收的征收人群。
但对于基哥来说,还远远不够。
如果上面给不了钱,那下面只有想尽办法捞钱。如今方重勇在敦煌这边推行的税务改革,严格来说,已经是严重侵犯了户部的权力。但是,既然上面不给钱,那再不允许下面变着法子捞钱,这算不算又当又立?
所以方重勇非常确定,只要他能保证府衙军政民政在账面上的盈余,那么朝廷对他在地方上搞的事情,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下面地方没事,那么中枢高层就不会没事找事。
只要有本事的人,在边镇和地方,除了造反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中枢如今自顾不暇,李林甫能把基哥挖的坑填上,就已经是能臣干吏了,指望他解决大唐积压百年的大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谁也没有那个实力。
方重勇自认为自己还不算缺德之人,可大唐十几万的流官,其中缺德之辈只怕如过江之鲫一样多。
可以预料的是,大唐的基层只会越来越热闹。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方重勇无病呻吟一般的感慨道。
他好愁啊,一直借着渣爹幽州节度使的虎皮。现在知道是自己老爹害死了杨玉环,这踏马要不要带妹跑路呢?
杨玉环都死了,这大唐已经不能待了,记忆里的那点历史细节,已经完全没用了!
“完全听不懂,不过秋天还没到吧。”
阿娜耶摇摇头说道,她从小就学医术,严重偏科,对于诗词文章什么的近乎文盲。
“不懂就对了,就对了啊……”
方重勇话说了一半,就把头枕在阿娜耶腿上,累得睡着了。
……
三日之后,为了防止被损害了既得利益的西域大胡商做掉,方重勇将阿娜耶他们都安置在了小城的府衙后院,这里本身也是刺史应该居住的地方。
入夜之后,方重勇带着一行人来到张氏的宅院,天空中居然下起了豆大的雨滴,随即越下越大,形成了暴雨!
降水量一年不超过五十毫米的地方,居然下起了暴雨。这让少见多怪的方重勇一脸惊诧,他自从来到敦煌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下暴雨的,就连小雨,之前也只见过了一次而已!
张氏大宅堂屋里的本地大姓代表,似乎对这么大的雨也感觉惊诧无比,一个个都面露讶色。甚至年纪比较大的人,还显得有几分慌乱。
“张员外及诸位族长,你们都考虑好了么?”
方重勇看着众人询问道。
“保险费的事情,我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坚决拥护使君办事。如果有不服管的人,那么绝对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的。”
张悛代表众人,不动声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