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玛丽小姐的塑像,安娜就会想起自己的那位卡拉奶奶。
她们拥有着类似的出身,相同的人生境遇,同样的独立进取,同样视艺术为终生事业。
百五十年后,一者功成名就,光耀画坛,纪念者络绎不绝。
一者一生的心血化为飞灰尘土,只剩下了修道院里的一方小小的墓碑。
这便是画家的世事无常。
被家族囚禁了一年以后,卡拉祖奶奶在郁郁寡欢中死于肺结核。
她在死前留下了简短的遗书——“我一生所满意的作品只有两幅,一幅自画像毁于烈火,另一幅画,我把她藏在了世界的尽头。追寻美的勇气,是我与命运抗争的动力。”
这句话的后半句也成为了卡拉的墓志铭。
大概是伊莲娜家族的长辈被她的执着所打动,也或许是小小的怜悯和不为人知的后悔。
在卡拉死后。
她的墓志铭上的身份是【Malerin Coral】。
Malerin是德语里艺术家的阴性词,意为女画家或者女性艺术家。
除了那张被“藏在世界尽头”的画作,卡拉唯一留下的作品就是自画像被烧过后的残片。
安娜看过那幅被家族保存下来的自画像的遗骸。
画布的绝大部分已经烧毁了,只剩下了婴儿手掌大小的画面上几缕飘扬的金红色长发。
从残片上看,无论是笔触还是点彩的质感,无一不是大师的手笔。
可是是大师的手笔,又能怎样?
在绘画这一行业,每一个画家的艺术生命都是脆弱的。
他们像是一尊尊晶莹而脆弱的冰雕。
日月打磨,呕心沥血,最终画的登堂入室,你才勉强达到了成功的底线。
剩下的,
看天命,看贵人,看机缘。
而任何雨打风吹,命运的刀砍斧凿,都可能摧毁他们的人生。
见过冷风吹过的人,更知道寒风下的苦楚。
“不要让我失望啊,侦探猫女士。”
安娜之所以愿意打这个电话,希望的无非只是相比自己敬佩的卡拉奶奶,侦探猫的艺术道路能够走的更加顺遂一些。
她轻轻的将手中剩下的另外一朵玫瑰花放在卡拉的墓碑上,
转身离开。
……
德威学校。
莫娜放下画笔,从一边的水吧咖啡机前,打了一杯免费的咖啡。
她的目光扫过公共画室里的人群。
国际中学比较有钱,有一整栋艺术楼专供学生们使用。
上层是排练话剧、联谊舞会所用的校园剧院和礼堂,整个一层则是一间大型公共画室。
画室里堆放者各种画架,画布,晾干中的笔刷,还有石膏模型什么的,角落处有水吧和沙发用来休息。
公共画室是艺术生们日常消耗时间最多的地方。
大概是校招会临近的缘故。
就算今天是周日,基本上学校里十三年级的学生也有大半来到了画室,在画板前卖力的挥毫泼墨。
莫娜望见,
此时,不少同学都在对着画室角落处的一排画架前指指点点。
“厉害,这用笔,这构图……真是分豪不差,线条准的像是用尺子量的一样。”
“这有职业画家的功力了吧,可是为什么只画半幅画呢?”
“你懂什么,人家搞不好就是这个创意。艺术懂嘛。”
“不是吧……虽然胜子小姐是很厉害不假,但伱这个舔的角度,还真是新颖。”一位男同学没好气的嘲讽。
“你呢?胜子小姐,叫的这么亲热,人家同意了么。”
旁人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莫娜好奇的站起身,往角落处的画架上看了一眼。
那里有四张一字排开的油画。
这些油画的用笔漂亮的让人吃惊,尤其和其他在画室里其他正在晾干的学生画作相比,就像是考试考四十分和考一百分的考卷卷面差距一样明显。
“这是那位转学生酒井胜子这星期的作品,画面够惊艳吧?这就是国际大画家的女儿呐。”
耳边带着一个朋克风格的银色单边耳环的蔻蔻在画板前叹了口气。
“和人家一比,我们就成了乡下的土丫头了。我以为你小男朋友画的就已经够好的了。而这位转校生的画面和用笔,简直就是让人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