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人轻声说道:“这不是向圣诞老人的许愿的电话号,但我确实得到了命运老人的门牌号,不是么?”
叮咚。
顾为经已经按响了门铃。
至于命运老人愿不愿意开门迎客,那就是策展人米卡·唐克斯先生的事情了。
整个过程,比顾为经想象的要简单,也要顺利许多。
他垂头望着身边的眯眼尝试打盹的猫。
“或许,有些事情只要勇敢尝试的去做,过程本身并不会太难?”他自言自语。
“你说呢?阿旺。”
阿旺舒服的翻了个身,示意小顾子挠的更用力一点,以做为回应。
顾为经拿出手机。
他又一次的点开了播客客户端上的「树懒先生的艺术沙龙」。
顾为经觉得有必要去在这种立场比较偏向中立的第三方对谈节目的评论区里,看看普通观众的收听反馈如何,为接下来滨海艺术中心里的座谈会提前做些准备。
“树懒先生这次反应好快哦,我昨天才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印象派新发现’的讨论,没想到,树懒先生这里就请到了论文当事人了。”
“47:36秒——有预谋的共同犯罪……这个词用的精妙,哈哈哈哈,酒井一成的女儿还蛮可爱的。”
“第一次知道酒井胜子是买东京画廊印发的少儿艺术家的卡通形象明信片。那种日漫风格式的画法,我印象里一直觉得她是水仙花小精灵,直到在INS上关注了她的账号,我才意识到她长的那么可爱……今天,我才第一次意识到了她竟然在《亚洲艺术》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这就是大艺术家的女儿么?不过,听了这期节目,我倒觉得酒井小姐的形象更加丰满了。至少聊的很实诚。”
“水仙花小精灵?什么奇怪的比喻。酒井一成圆成那个样子,女儿却美爆了,这遗传基因……应该说胖子都是潜力股么。”
“小姐姐的INS账号发一下,话说,人家酒井一成虽然胖,但很有Style的好吧,一点也不难看的。”
“那个关于青蛙和蝉的比喻,好棒好棒?问题是,听这样子,酒井小姐有男朋友了嘛?然后还充满遗憾的分手啦!不可置信哦!我要是有酒井胜子这样的女朋友,我愿意当她一辈子的青蛙。”
……
播客上线了不到一天,评论数量已经显示“99 ”了。
顾为经本来想看看,评论里对他有什么看法。
扫了两眼。
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他是艺术界的无名小卒。
就算他十八岁就签了马仕画廊的预签约合同,在《亚洲艺术》上发表了论文,汉堡美院的水彩系的艺术家项目,向他发来了特招的录取信,入围了新加坡双年展的主展区。
比起酒井胜子。
他仍然是艺术领域中的无名小卒。
就像策展助理兰普切女士,原本在电话里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轻浮。
绝大多数普通观众和艺术爱好者们,也完全不知道顾为经是谁。
那篇关于卡洛尔的论文进入公众视野,是大多数人人生中第一次听到了“顾为经”这个名字,很难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公众对他的记忆,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而酒井胜子就不同了。
她人长的可爱,INS账号上本来就有不少的粉丝,东京画廊把她的形象印在明信片上,寄往全世界。她爸爸是亚洲最重要的大画家之一。
很可能也是艺术界最“重量级”的人物——最沉最知名的胖子。
天然就带有十足的话题度。
她天然就满足那种画廊和媒体最喜欢的“玉女画家”或者“美少女画家”的所有元素特质。
自带流量。
老杨建议顾为经缩在酒井小姐的身后,就是旁观者清。
以他杨老师的油滑,他第一时间,就对这件事看的很清楚。
在关于这篇论文讨论的场合,尽管顾为经是《雷雨天的老教堂》如今的持有者,但只要他和酒井胜子一起出现,那么媒体的聚焦和讨论,一定是主要集中在酒井胜子身上的。
顾为经想要抢风头,也根本没本事抢过人家。
不如该缩就缩,该油就油。
该扮乌龟,就麻利的扮乌龟。
尽管酒井胜子在播客节目里,多次说明,对于论文的贡献,她是不如顾为经的。
可是观众舆论里提到顾为经的次数却很少,俨然把酒井胜子当成了论文的主要作者。
偶尔谈起来,多还是伴随着关于酒井小姐那个“蝉鸣蛙声”的比喻的八卦讨论,附带着提起的。
连对于树懒先生的讨论,都比对于顾为经的讨论更多。
“咦……有没有觉得,这一次树懒先生的对谈风格有点过于凌厉和强势了……Eehhh,不是很喜欢他这种盘问人的语气。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对酒井胜子说话?拿了去年苹果播客的新星奖和编辑推荐奖,就以为自己是《油画》杂志的官方播客了么?”
“难得看到主持人被怼,哈哈哈。”
“结尾那个关于不留遗憾的说法,好棒的。”
“也能理解吧,如今学界太多类似的造假案例了,树懒先生对谈的时候,带一点点寻根问底的固执,我觉得挺好的。这不比那些主持人和嘉宾整天互相吹捧的访谈栏目来的有深度?不知道是否是提前通过气,反正聊的很有节目效果。”
“某某某专家发现了某某某珍藏的艺术品,然后怎么怎么样——这样的叙述方式,这两年来已经见了太多了。我都烦了,真的。酒井一成的女儿就算想出名,也不应该再玩这套,他爸不都已经安排她去参加画展了么?就不要再安排一位虚构的女画家了。又要跑过来抢性别叙事的热度?”
“恰恰相反,我倒觉得,人家是酒井一成的女儿,人家干嘛要靠造假出名?”
……
顾为经一条又一条的评论看过去。
会有一些观众对论文的结果,或者对胜子在评论区里做出攻击。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迄今为止。
文艺领域中所出现的一切作品,一切人物,一切艺术家,都做不到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