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话音落。
朱祐樘微微垂眸,沉默了。
半晌之后,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下方的百官。
想来,他知道怎么做了。
“传朕旨意。”
“即刻起,罢京营官军供役,在役之军,尽数回营,后世皆不可再以军为役。”
天子圣言,落入午门前的百官耳中。
这帮官老爷们都是闻之一愣,这京营占役都占了十几年了,京军们干苦力都快把自己是军户的身份给忘记了。
怎么今天就突然罢了,皇帝陛下这转向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刘大夏。”
朱祐樘目光扫了圈群臣,最后落在百官之中的兵部尚书刘大夏。
“着兵部即刻整顿京营,一应所需钱银,皆可从太仓支取,户部不可拖延。”
刘大夏愣了愣,随即心中狂喜。
他身为兵部尚书,自然是了解弘治朝的兵备废弛情况,更是清楚京营现在是个什么破烂模样。
成化年间的二十万精锐京军,经过十余年的时间,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不足六万劳工,其他的都已经跑没影了。
他早就有心想整顿京营了,毕竟国无强军,又无良帅,一旦遇到大战之役,那就只能等着亡国。
奈何天子沉醉于群臣的太平奏章之中,根本就不考虑京营战力。
“遵旨!”
刘大夏心里已然是笑开了花。
户部的几位则是听着想骂娘了,还户部不可拖延,这是拖延不拖延的事吗?
从太仓库支取?您老一年一年的建庙,把银子当水花,感情是从不算账?太仓库现在就那么一百来万两银子了,还支取个Jer啊!
您老的泰陵现在都还欠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工程款没结,是不是该从内库支点还一下了?
“自今日起,凡是在建的寺庙观宇,尽数停造,拨出去的银两,收归太仓。”
“而已建成的寺庙观宇,停止一切斋醮。”
弘治帝的又一道圣喻,落在百官耳中。
内阁三位阁老更是听的懵逼了。
皇帝陛下这究竟是受什么打击了?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杀外戚、整京营、断修仙。
好家伙,这一通搞下来,敢情是打算要做个正儿八经的明君了?
不仅是内阁的三位阁老在嘀咕。
百官六部九卿,一个个无不都是心头咯噔,不约而同有着一个念头升了出来:这下糟了,往后皇帝不好忽悠了。
正当这帮官爷心中翻江倒海之际,弘治帝的声音再起。
“朕,身体有疾。”
“故,即日起,命皇太子厚照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若说前面两段话,百官还能理解为皇帝突然转性想一展明君抱负。
可是这第三段出口之后,内阁以及六部九卿,百官都是瞬间懵逼了。
太子监国?开什么玩笑!
咱大明自从洪熙之后,就没有这样的传统!
(堡宗出征之前,立不满三岁的朱见深为太子,由太子监国,皇太后摄政,这一段不算实际上的太子监国,不计入其中)
“陛下不可!”
内阁的谢迁谢阁老第一个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年幼,性情贪乐,从未处理过国家大事,岂能担此重任!”
好家伙。
这种大逆不道的反对太子监国的话,也只有在弘治朝敢说了。
当着皇帝和太子的面,全然不顾及皇家颜面,直接说一个年满十四岁的太子贪乐无能,担不起监国之任。
搁洪武朝,谁敢这样说话,下一秒就直接被老朱沉秦淮河底了。
“是啊,是啊,甚为不妥。”
“我等请陛下收回太子监国之命。”
“太子殿下连自己都管不住,岂能监一泱泱大国。”
“………………”
百官交头接耳,议论之音,传上午门城楼。
朱祐樘刚想开口制止,突然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朱厚照不见了。
再定睛望去。
不知何时,朱厚照已经出现在这午门之前,手中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绣春刀,径直朝着谢阁老走去。
内阁三阁老之中。
刘健和李东阳都算是个中能臣,各有各的优点。
朱厚照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两人,但从不否认这两人的政事能力,只要这两人能勤恳干活,为自己所用,那还是能接受的。
可这位谢先生一生功夫都在这张嘴上了。
朱祐樘还是太子的时候,谢迁就是朱祐樘的太子讲师,等到朱祐樘登基之后,谢迁又给做了皇帝的朱祐樘继续讲。
并因为讲课被朱祐樘欣赏有加,于某一次讲课之后,升其为少詹事兼侍讲学士。
弘治八年入阁时,亦是以侍讲学士的身份入的阁。
而在入阁之前,谢阁老从未去地方任过主官,更没有过执政一方的经历。
用嘴成就人生,走上巅峰。
内阁三阁老,有李东阳出谋、刘健断策,谢阁老就专门负责发言,俗称内阁首席发言人。
“太子殿下这是要作何?!”
见朱厚照提刀朝着谢阁老走去,百官无不是神色大变,主角谢迁则是一脸的神色淡然,静静注视着朝自己而来的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