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小鱼小虾被圈养在富人家的鱼缸小池,或是农家小院的泥塘里,渐渐地就安居乐业起来,每天等着主人投喂,确实也变得肥硕不少,但也缺少了那么一点点野性。
有人说,鱼虾的记忆只有几息,所以那些鱼缸小池泥潭里的鱼虾忘记了江湖的波澜壮阔,但也有个别与众不同的小鱼虾米见过江湖的波澜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他们潜伏着,隐忍着,祈祷着,他们在等,在等那晶莹剔透鱼缸的主人把它们倒掉,等着那清澈见底的小池的出口被哪个调皮的小孩打开,等着那浑浊的泥塘被一场瓢盆大雨冲垮。
小山谷的一场暴雨,掩盖了很多东西,也冲刷了很多东西,更毁了很多东西。
风雨过后,见到的不是彩虹,见到的只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丢盔弃甲,刀剑纵横,血流成河。
"为什么?"少年,陈陌手中的刀捅在眼前人的胸口,看着对方惊讶的眼神,淡淡的反问着。
"陈陌,难不成你是楚国人?"男人不可置信,这个小家伙十二岁被抓到边军,跟他一批被抓的人都是一个小村落的,那个村落确确实实是夏国靠近凉国的地方,是和楚国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如果说他是凉国的,或许还有点可能,但要说他是楚国,那就有点不可置信了。
"不是。"陈陌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他的胸前还有鲜血流出,是之前被那人刺中的地方。
"那你为什......"男子口吐着鲜血,临死前还是想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他没能等到少年的答案,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我要离开。"少年回答了,虽然那个人听不到了。
这个小山谷,这个无辜的小村子,只剩唯一一个活人,短时间内,这里的事外面的人不会知道,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知道。
少年没有抽出那把刀,他已经不需要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踩着有些黄泥和血液混合的雨水,嗒,嗒,走向那间离自己最近的房子,也就是那间自己搏杀的房子。
房子里的一面墙破了一个大窟窿,顿时亮堂了很多,屋内的东西被弄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尸体也各种姿势躺着,有那无辜的村民的,也有敌人的,更有自己算是同伴的家伙。
陈陌可不打算帮他们收尸,他绕过那一具具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肉泥,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当他走到两具尸体交叠的地方时,自己的脚被一个东西扒拉住,让陈陌一惊:还有活人?!
紧绷的身子猛然后退,抽出一把插在地面的刀,刀锋如闪电,直刺尸堆。
只是那刀尖在刺入尸体不过一寸的时候,停住了,不是他没有力气,即使现在的他受了不小的伤,但是一个不像之前那个男人一般的对手,他还是做得到的,他停下动作,只是看见刚才扒拉他的手,那小手在胡乱的挥舞着,手的主人杯两具尸体压着,只露出那无助的小手,沾满鲜血,像极了从幽冥地狱中逃出来的幸存者的手,只是略显小。
看着这小手,陈陌脑海中的那个一闪而逝的小娃娃,那个他闯入这间房屋之后,与那个男人第一次交手后,顺手斩杀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当时正抓着一个小娃娃,年纪也不过十岁样子的小娃娃。
陈陌丢掉手中的刀,就想转身离去,但却没有离去,像是在沉思了一会儿,再次转身来到那个挣扎得小手旁边,弯下腰,伸手抓住那只小手的手腕。
小手停止了挣扎,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抓住陈陌的手。
陈陌一用力,像拔萝卜一样,从两具尸体下面,拔出一个小娃娃,然后顺势一甩,就把他甩到一边去,理都没理会。
不知道这是救你还是杀你。
陈陌心中默念一句,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同时这个屋子里也响起了一阵哭声。
陈陌没有理会那稚童的哭声,慢慢的解开穿在身上的甲胄,解得非常的小心,褪去之后,甲胄往身边一甩,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若是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有灵魂,他们看见这一幕,一定很惊讶:爷爷的,这小子的甲胄怎么这么沉!
陈陌喘了几口气,看着胸前的那断刀,这是之前那那一刀挨的,为了杀掉最后的活口,弄断那把刀,把一部分留在身上,现在得把它弄出来。
脱去最后的衣物,裸露出瘦小精悍的上身,把一部分衣物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在腰间拿出一个小布团,放在一边打开,右手的手指捏住露在身体外不过半寸的刀刃。
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断刃慢慢被抽出,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手臂上,滴在盘坐的大腿上。
断刃抽出一些后,能握住的地方更多,手指一用力,断刃抽出,被陈陌甩到一边的地面,哐当一声响,屋内的哭声瞬间止住。
伤口在不停的流血,陈陌的呼吸更加的急促,有些泛红的双眸正好看到那个被他丢在一边的小孩,四目对望。
小孩鲜红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狰狞的少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小时候在山上看见的狼一般,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遭到什么不测。其实小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满是血渍,恐怕看到自己的样子更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