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即便并无微风吹过,却仍是摇曳不定,恰如临界生死的性命,不知几时便要遭到灭顶之灾,至多只余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平日虽然刻意掩藏那一份亲近之感,少不得还要对慕云轻慢调侃。但当真来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刻,小雷毕竟还是悲不自胜。
泪眼昏蒙之中,只听柔和声音轻轻一叹道:“事已至此,强求不得,蕾儿你已经尽心竭力,但生老病死是命中注定,总免不了要勇敢面对的。”
纤小的身躯微微一颤,小雷终于再也禁忍不得,径自埋首在身边美妇那温暖的怀抱里,半晌才呜咽着道:“孟姑婆,真没其他办法了么?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咱们能做到,一定要不惜代价救他啊。”
“孟姑婆”爱怜的抚去小雷脸上的泪水,却仍是缓缓摇头道:“人力有时穷,除非这世上真有大罗仙丹,否则……唉……”
眼见怀中的小雷愈显伤情,“孟姑婆”不由得心生感慨,微一迟疑才柔声道:“蕾儿,可知你师父为何会一头青丝尽白?”
小雷闻言一怔,犹豫间喑哑的道:“不是因为义父撇下师父,执意去南边帮凤姑姑,师父才气白了头么?”
“孟姑婆”苦笑道:“痴儿,他们两人向来琴瑟调和,岂会真是为了这个原因。”
小雷倒也并未意外,只是低低的道:“那是为了什么,能告诉我么?”
“孟姑婆”轻拂着小雷的秀发,语声低沉的道:“大悲大恸,大愧大悔,若是至情至性之人,终不免一夜白头。”
小雷似是一震,片刻方期艾着道:“孟姑婆的意思是……我师父也经历过生离死别?”
“孟姑婆”微颔首道:“的确如此,但即便是最深的伤痛,也会有弥平之时,一味坐困愁城,不过是愚顽之辈,还要辜负逝者所愿,那又是何苦来哉?”
小雷为之默然,半晌方点了点头,幽幽一叹道:“孟姑婆不必担心,我都明白。”
“孟姑婆”察言观色,早已觉察到小雷话里的勉强,心知不可操之过急,她只能轻咳一声道:“那便好了,今夜诸事繁杂,我还须多加留意,你便陪他最后一程吧。”
小雷轻嗯一声,看着“孟姑婆”匆匆离去,她终是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樱唇微抿间喃喃自语道:“大悲大恸,大愧大悔,不知道我是不是至情至性,会不会一夜白头呢?”
正在小雷如泣如诉之际,忽听身后一人喟然道:“你不会,因为于你而言,这还不算大悲大恸,至少你自己还没体悟到。”
小雷悚然一惊,一声喝问还没来得及出口,背心的神堂穴便被一道潜劲击中。
这道潜劲虽然柔和,力道却是不轻,小雷登时全身酸麻,半点都动弹不得。
惯常点穴之术是以自身内力阻截对方气脉流动,便如拦河筑堤一般,力之所至固然有限,倘若运劲得宜,更可自行冲破禁制。
但来人方才这一击大异寻常,柔和潜劲好似有生命一般,自行循经走脉,迅速蔓延至全身,竟似将整条“河流”都封冻起来,让对手全无半分逆转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