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乐节的提案作为本次收购谈判的序曲,本来就是韩易提前制定好的游说策略。
Mad Decent推出的《Lean On》到2016年4月为止,依然是Spotify历史上播放量最高的单曲,没有之一。换句话说,从传统唱片业务的角度上来看,作为一个不依附于任何集团的独立厂牌,Mad Decent已经做得足够出色了。想在这方面打动他们,说自己收购股权之后会加大投入,帮助厂牌打造出更多像《Lean On》这样的现象级单曲,恐怕对方很难买单。
原因很简单,韩易是对流行音乐产业知根知底的专业人士,Diplo、凯文-库萨特苏和贾斯珀-戈金斯当然也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音乐领域,制造一首能上排行榜的热门音乐很容易,但想要孵化《Lean On》这一级别的冠军单曲,从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成功公式。
哪怕Diplo的Major Lazer跟DJ Snake再按照《Lean On》的模板创作一首新的Moombahton,投入比《Lean On》高十倍的宣发推广预算,也有极大概率无法取得跟原曲同样的成绩。
音乐,特别是流行音乐,从来就是如此。或者说,绝大多数娱乐产品,包括电影、电视剧乃至YouTube视频是否能够一炮而红,都有极强的随机性。市场在某个时间段的审美偏好、宣发渠道在特定月份的自然流量、时事热点对观众好恶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是同类型单曲的榜单和销售表现,无数种微妙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一首歌最终的商业成绩。
因此,韩易的雄厚资本也许能够帮助Mad Decent改善艺人的签约条件,增加市场营销团队的音乐宣发预算,全方位加强厂牌在原创电子音乐市场的影响力,从而提高现象级单曲的出现概率,但却没有办法保证Diplo和他的团队一定能在短期内快速攫取更多的收入。
而这一点,正是Diplo与合作伙伴们最关切的交易条件——如何即时变现,从而自由使用到手的现金,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It's all about them greens bro, it's all about them greens。”
韩易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本次谈判他选择的切入点,是短期内就能看到效益的全球巡演和大型音乐节。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结算周期比起细水长流的音乐流媒体收入来说都短得多。
韩易通过乔丹-布罗姆利之口向Diplo抛出的条件,是将Block Party这一现场活动品牌也加入到资产包中。
并购完成后,韩易将用瀚音乐出资,承担100%的海外巡演成本与拉斯维加斯音乐节成本,作为IP持有者与管理团队,Mad Decent将保留30%的毛利润,瀚音乐则会分到另外70%。若演出产生任何亏损,亦将由瀚音乐独立承担。
这种对于Diplo、凯文和贾斯珀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毫无疑问是求之不得。就算按照收购协议,将唱片公司、现场演出和艺人周边板块50%的股权打包卖给韩易,Diplo也可以在一分钱不出的情况下,获得新增巡演场次15%的收益。
退一万步说,即使海外巡演和拉斯维加斯音乐节产生了巨额亏损,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实际损失。
当然,站在韩易这边,他可以得到的实际上比谈判对手要多得多。70%的演出收入归瀚音乐所有,而Mad Decent能分到的30%之中,也有一半左右要进他的钱包。也就是说,只要能保证海外巡演和音乐节有正向现金流,韩易就能获得85%的毛利润。
而Mad Decent北美区原定的巡演,作为新股东的韩易,也可以拿到大约50%。
这就是资本家的赚钱方式与交易之道,粗暴直接,用现金开道,拿实力说话。这种手段听起来让人直皱眉头,但放在现实里,却绝无可能让任何人心生厌恶。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人能随手扔出几千万美元收购你公司一半的股权,再另外投入几千万帮你把事业做大,有几个人会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所谓的初心,选择拒绝呢?
资本家与普通人的差别,正是体现在此处。前者将资本作为达成目标的手段,而后者将金钱视为人生的终极追求。每个人都可以高声谈论理想和热忱,但当如山的绿色钞票摆在眼前,又有多少人能在财务自由和保持企业控制权之间选择后者呢?
对于托马斯-威斯利-彭茨来说,他成为“Diplo”最主要的理由,不是让自己的音乐流芳百世,或者推动Mad Decent成为音乐世界的第四极。这些成就固然伟大而隽永,但离他未免也太过遥远,想要攀登上这两座高山,绝非他这般心性可以去完成,或者说想要去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