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亿万富豪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相遇(2/3)

古斯塔夫比他的姐姐更加坚强,由此也比他的姐姐更加痛苦,他不得不在冰冷的现实世界苟活。学校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一种屈辱的折磨。古斯塔夫因为没有合适的裤子,而被迫休学一年。还有一次,一位富裕男生的手表失踪了,作为全年级最穷的男孩,古斯塔夫成为了头号嫌疑人。

持续不断的感情伤害、欺凌与绝望,让他爱上了画画。当古斯塔夫完成家务之后,他会坐在房间的安静角落里,画邻居的猫,画弟弟恩斯特和他的猫,也画瘫坐在椅子上的妈妈。

韩易本来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肖像二号》这幅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约书亚-格雷泽介绍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燃起了对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他画作的好奇火焰。

在韩易看来,虽然他的童年跟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相比肯定要好上不少,但从精神内核的角度出发,他们的孩提时代,都是在得不到回应的空虚,和担心随时会失去的恐惧中度过的。

有相似的经历,才会培育出雷同的灵魂。

有雷同的灵魂,才会更懂得欣赏趋近的表达。

再长大一些,古斯塔夫和弟弟恩斯特开始帮助他们的父亲从事黄金雕刻工作。当时,奥匈帝国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决定全心拥抱现代文明,他指示维也纳政府拆除城墙和护城河,并以一条四通八达的Die Ringstrae,环城大道,取而代之。得益于这项巨型市政工程的建设热潮,黄金和黄金雕刻,成为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朝阳行业。

环城大道两侧,帝国各部委大楼与英雄纪念碑,无一不点缀着耀眼的黄金。在这里,阿特拉斯举起金色的地球仪,帕拉斯雅典娜的镀金面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天花板和科林斯柱上,都贴满了金箔。

黄金,象征着对于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和他的家人来说遥不可及的一切,他们似乎生来就徘徊在维也纳这场盛大宴会的冷清边缘。他对黄金的向往,和日后在画布上对黄金元素的狂热堆砌,皆肇始于此。

虽然出身贫寒,但古斯塔夫一直有一种奇妙的命运感与使命感,他知道,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注定要完成一些伟大的事业。十四岁时,他被维也纳城内新创立的应用艺术学院录取,弟弟恩斯特也很快加入了他。两兄弟早熟的天赋和坚韧不拔的精神,给他们的导师费迪南德-劳夫伯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劳夫伯格引导他们进入镶嵌画和壁画的领域,他帮他们接洽了艺术生涯里的第一个委托创作。很快,兄弟俩就开始绘制赫尔墨斯宫的内部装饰。当时,世界上最美丽的王后,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皇后非常鄙视维也纳的传统宫廷,维也纳西郊的赫尔墨斯宫是她为自己打造的隐居城堡。

克里姆特兄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随后,他们与应用艺术学院另一位前途无量的新星弗朗茨-马奇组成三人创作团队,绘制了维也纳斯特拉尼宫的天花板。在古斯塔夫的主导下,他们一同建立了Künstler-Compagnie,即艺术家公司。

艺术家公司获得的工作机会,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声誉,很快便超出了三位年轻艺术家的想象。他们获邀前往中欧建筑瑰宝的集散地卡尔斯巴德妆点一座剧院,受聘为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与伊丽莎白皇后的二十五周年银婚庆典妆点墙面。1888年,因为在维也纳城堡剧院出色地完成了壁画委托,他无比茫然地从帝国皇帝手中接过了一枚金质勋章。

而那年,古斯塔夫只有二十六岁。

“到底是我们傻还是他们傻?”克里姆特向他的兄弟恩斯特和合伙人弗朗茨-马奇兴奋地咆哮。几个月来,他们一直担心这幅壁画不够好。但事实证明,正是这幅嵌满了进步女性、文化英雄与皇帝情妇的笔画,带领克里姆特兄弟走出了不稳定的艰辛童年,并获得了帝国上下的热烈称赞。

在维也纳,艺术就是力量。

而克里姆特兄弟,就是年轻的赫拉克勒斯。

自信、张扬,将整座城市视为匍匐在他们脚下的仆人

阿黛尔则不同。

安静、自省,谨慎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打量着窗外这头沉默的,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她的父亲不在乎,她的姐妹不在乎,她身边的所有同族人,看上去都不怎么在乎。

但阿黛尔能敏锐地察觉到,她正生活在这个时代,对她和她的同胞,恶意最深的一个国家。

即便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维也纳,和奥地利这一整个国家,都是游客们口中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无处不在的区别对待,和听见异国语言之后的冷漠面孔,是奥地利人对所有不说德语的外来客最司空见惯的恶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都是如此,当年的奥匈帝国会是何等模样,就不难想象了。

维也纳,是多瑙河畔最古老的人类定居点之一,也一直是护卫在东西方文明交界处的堡垒城市。维也纳的建立,就是为了抵御外来者,但自古以来就没有摆脱过移民的影响。从保加利亚和匈牙利来的奥瑞纳人在这里留下象征生育的母神雕塑后,继续迁徙到法国和西班牙去绘制洞穴壁画。躁动不安的凯尔特人沿多瑙河而上,在树木繁茂的悬崖边建立了定居点。后来的罗马人,将之称为文多博纳。

著名的五贤帝之一,战士皇帝马可-奥勒留亲自守卫这座堡垒里丰饶的葡萄园,击退了马科曼尼人的进攻。他将城墙建得更高,以抵御匈人、哥特人和阿勒曼尼人。

很快,它就成为了基督教世界的东部边境,对抗斯拉夫地区的入侵者,和呼啸掠过匈牙利平原的马扎尔骑兵。随着驻军的增加,这座不断壮大的城堡被冠以了一个全新的名字,维也纳。

换句话说,这座城市,自诞生以来就是包容与排外的结合体。一边接纳新生文化,一边对抗异端势力。而在这张标注着敌友关系的光谱上,犹太人,被放在了一个微妙而尴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