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芭芭拉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家灯牌是红色、海报是红色、中文logo毫无疑问也是红色的餐厅映入眼帘，就在他们旁边不到十英尺的距离。
“等等，等等，阿姆，慢点。”
单独邀请芭芭拉去参观他的公寓，听上去不像是纯粹的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
韩易伸出手，拦住一辆正好左转的黄色出租车。到了这个时间段，曼哈顿的出租车基本都在餐厅云集的中城区游荡，寻找阔绰的乘客。
“这些我可以做到，完全没问题。”韩易对此信心十足，《Cold Water》爆红之后，还有三四首类似的单曲等着麦迪逊-比尔去录制和发行。现在想要见一面已经十分困难，若是再有两首同档次的热单，那么，只要稍微留意一下，错开彼此的行程，那么未来一年能见上两三次面都算是稀奇事。
芭芭拉向后退了半步，打量着绿色背景，红色字体，设计丑到骇人听闻的招牌。
“你……”韩易张张嘴，震惊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了掩饰。
“你……”
“你看，你还说你不能给我直接的解决方案，这不是已经帮我解决三分之一了吗？”
“一切改变的发生，要从我跟你告别之后，回到美国说起……”
自第一个开拓者靠岸以来，已经有392年历史的纽约，就像一台老到开机都费劲的Commodore 64，靠一堆屎山代码坚持到现在。
“这要是还能排到票，那真能算得上是个奇迹。”不管是演讲还是讲故事，说英文的韩易语言平实，但叙述节奏和神情语调都相当到位，感染力十分卓越。芭芭拉-帕文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他所描绘的那次旅行里，随着韩易讲出他在等候名单上的号码，匈牙利姑娘不由自主地轻声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来这家……”
“让我好好想想，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最后一条建议，别跟像我这样的女孩鬼混。”
“我没办法为任何人表达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不真实的。但我自己的看法就是这样，我觉得……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她的生活与事业出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巨大转变，她把这种正面的情绪提升映射到了我的身上，误认为是因为我，她的心境和状态才会变好。而且，她年龄太小了，也许还分不清楚crush和like之间的区别……你怎么看？”
“你选择了一个全是诱惑的行业，易。凭借你的财富、聪慧和注定会一飞冲天的事业，我毫不怀疑，未来会有更多‘芭芭拉’打你的主意。更好看、更火辣、更懂你心思的‘芭芭拉’，到那个时候，她们可不会跟你推心置腹地说这些。”
芭芭拉向后翘起脚尖，倏然展颜一笑。
“这不是一件坏事，相反，我觉得这是你身上最宝贵的特质，应该也是那两个姑娘会那么喜欢你的重要因素。所以，别把自己的这一面给丢掉了，别让自己成为一个随意的人，别觉得你会因为露水情缘而感到快乐，不管你怎么欺骗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想我那天应该也是喝醉了……精神上。闯进店里，要了一个玻瓶可乐，一块意式腊肠披萨，撒了点芝士粉、辣椒片，然后……**，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披萨。”
韩易往肺里吸了一大口气，从生理上和心理上为自己做着准备。
“如果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说明你跟我一样刻薄。”韩易冲她挤眉弄眼，“Anyways，我当时差一点就进影院了。我想的是，随便看一部电影，消磨一下时间，等那个朋友拍完照片我们再去吃正经的东西。我很喜欢AMC的鸡柳，拿来垫垫肚子完全没问题。”
韩易仔细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深邃与纯真同时显现的那种奇妙。
“是啊，而且那天我运气特别差，他们每天都会在尤金-奥尼尔剧院开放现场票。但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最后一个人都已经拿着票离开两个多小时了。我在售票窗口的等候名单上登了记，你猜排到多少号？”
“这个，应该也是我想体验的纽约生活中的一部分吧？”
“我也喜欢它们！”芭芭拉举手示意，“特别是跟烧烤酱搭配。”
“什么意思？”韩易有点不太明白。
“是啊，三年了。”韩易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詹妮弗-劳伦斯会是下一个克里斯汀-斯图尔特。”
“Hmmm……”
“首先我得说，你有一件事情做得非常对。”
“但不幸的是，因为是最后一刻才做出要去看音乐剧的决定，我没有提前买票。”
“心情一下就变好了，因为……真正的本地人，怎么可能为了《摩门经》买不到票就失落呢？”
明明在高档公寓里，半夜却有床虫往身上爬。
“拿出你对披萨的那种热情。三、二、一，go！”
“很简单……如果你只是喜欢我们，别说你爱我们。”芭芭拉柔声解释道，“我们是……擅长幻想的生物，任何语言，都会在我们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生动地播放。如果你说你喜欢我们，我们会想象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在你肩头睡着，又被你吻醒的场景。但如果你说你爱我们……家庭、房子、孩子，付不完的账单，大吵一架之后的依偎，这些东西就会飞进我们的脑海里。”
韩易选择的这家披萨店，跟纽约1900家披萨店中的绝大多数一样，以外卖为主，没有堂食区域。店家在门外放了三张高脚桌，供懒到连披萨都不想拿回家，或者饿到实在走不动路的顾客使用。
“但是，永远不要因为不想伤害某个女孩，或者想对某个女孩更好，就说出超越你真实情感的话，做出背离你真实想法的承诺。我们……最怕这个。”
“真正的纽约客，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个门道。对他来说，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对他说不，任何困难，他都认识能解决他的那个人。”
“换句话说，给她时间长大吧，时间会成为她的朋友。”
韩易呼出一口粗重的浊气，双手紧握住高脚桌的边沿，无比真诚地看着芭芭拉-帕文。
“今天你逃不掉的。”
“那个……”
别说修复了，碰一下外壳都会死机。新居民能做的，就是捏着鼻子、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拼命适应。
芭芭拉的食指和中指分开，对准自己的眼睛。
“好，今天的芭芭拉授课时间就到这里。感谢你请我吃的披萨，易，我得先回家了，明天一早约了Tay-Tay……不对，她约了我和卡莉几个朋友，去静湖远足。开车去。”
上了地铁，发现空调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要在拥挤的车厢里闻身边的人昨天吃了什么。
“是啊，所以要在那边住两天。我们正好都在休假，到时候从静湖直接往全世界各地飞。”从韩易肩头取下她的健身包，笑意盈盈地道了声谢，芭芭拉-帕文说道，“五点半就得出发，我现在要回去收拾行李，然后赶快休息。”
“我觉得不是。”
“I'll see you when I see you。”
“See you。”
学着纽约客的动作，韩易拍了拍车顶，站在原地看着黄色出租车迎着中央公园的方向，在最后一缕晖光里渐行渐远，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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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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