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带妈妈跟外婆在著名的Nojo拉面酒馆吃过晚餐,把她们送回四季休息,约好如果能准时起来的话,就开车带她们去双子峰欣赏夜景的韩易,没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跟赵宥真在大堂站定,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时间还早。”韩易眨眨眼,压低声线说。
“你有什么想法?”赵宥真也眨一眨,娇俏地问。
“来旧金山,还有一个东西没体验。”韩易故意留白。
“Cable car。”其实不需要他讲出来,赵宥真也知道他们还缺了一场什么样的体验。
“中文怎么说?”推开酒店大门站到市场街上,赵宥真发现自己脑海里并没有对应的普通话翻译。
“Chinese。”
“你很讨厌!我说的是cable car的中文!”宥真无奈地撇撇嘴。
“学名叫有轨缆车。”
快步朝联合广场走去,韩易想了想,回答道。
“不过旧金山的有轨缆车,我们有一个专门的名字,铛铛车。”
“铛铛车?”赵宥真歪了歪脑袋,“听上去好可爱。”
“那用韩语怎么说?Cable car的话?”韩易好奇地问道。
“呃……”赵宥真有些尴尬地咧咧嘴,“keibeulka。”
“你们学英文应该没什么难度。”
说完,韩易没有给赵宥真还嘴的机会,而是扬了扬手,示意女孩看向联合广场西侧威斯汀酒店前,那条铺设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轨道,不远处,一辆通体都是深色实木,车身上贴满各色广告的有轨缆车摇摇晃晃地向他们驶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去渔人码头的最后几个位置,去渔人码头的最后几个位置!有人想要跳上车吗?”
旧金山铛铛车的司机分成两种,一种觉得每天被游客当猴看实在太丢人,除了既定的操作之外一言不发。另一种把它当成表演艺术,一路上大呼小叫地赚吆喝。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迎面而来的这位年轻金发白人司机属于后者。
“鲍威尔和海德街,就是这一趟。”韩易仔细看了一眼车顶左侧的简陋LED屏,“可以直接到渔人码头。”
“要跳上来吗,可爱的一对?”
金发司机摘下帽子,自觉非常优雅地朝韩易和赵宥真二人行礼。铛铛车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停靠点,马路中间有一座狭窄的浮岛,这就算是所谓的“联合广场站”了。
当然,韩易右手抓住栏杆,跃上缆车,把左手攥着的二十美元递给司机,随后,半转过身,朝赵宥真笑着伸出手。
“Sporty and heroic,ladies and gentlemen。”
司机诙谐的解说,让整个车厢都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欢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宥真俏脸微红,搭住了韩易的手。
“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羞得韩国女孩东北口音又冒了出来。
“只是想体验一下马蒂-巴林的感觉。”
正是黄金时段,司机所说的“最后几个位置”,指的就是栏杆外侧的站立区域。韩易和赵宥真必须共享一根栏杆,才能在仅剩的空间里容身。
初夏的旧金山,天气总是按照这样的规律日复一日地运行:早上,人们呼吸着水汽醒来,一直到下午,都是阴云笼罩的潮湿天气,但时针行至日落时分,云朵却总是会悄然散去,让天空显露出它最真实的色彩。没有洛杉矶那种蓝到不真实的画布,旧金山的天朗气清,含蓄内敛而又温柔如水。
韩易和赵宥真站在铛铛车的最右侧外沿,也就是说,落日的辉光需要穿过一整个车厢,穿过坐着的人头与站着的身躯,才能在他们这边洒上一些。
在韩易的视线里,赵宥真的脸庞总是在不同的光晕间交替闪耀。有时是起身拍照的游客挡住,有时是西面那些上了年头的市中心老建筑挡住,但只要缆车行驶到开阔的地方,女孩的脸蛋就会瞬间笼罩上一层纯澈的、通透的,不带任何其他杂色的白金光华。
那是在洛杉矶的妖冶滤镜里无法看到的干净。
而在赵宥真的眼里,韩易也是如此。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关心停放在路边,擦身而过的汽车离他们有多近。不关心踱步般向后倒退的建筑物石墙上,有多少岁月和海风侵蚀的痕迹。也不关心这辆开向渔人码头的老旧缆车,在难言平整的道路上有多摇晃。
旧金山的铛铛车平均行驶速度只有9.5迈,比正常人骑自行车的速度还要慢上不少。两英里的距离,缆车需要行驶十七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
因此,韩易和宥真有足够的时间,去逃离时间的束缚。
从联合广场到渔人码头的前半段路程,几乎都是倾斜角超过三十度的上坡路。跟曼哈顿不同,在旧金山市区行驶的司机极少有按鸣喇叭的习惯,也不会和热情奔放的洛杉矶居民一样,总是摇下车窗大声播放墨西哥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