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邈的话是有道理的,至少就规矩和兵法上而言,他的话都是正确的。
然而杨樛对于这位行军主簿提出的瞥了程邈一眼,摇了摇头。
程邈性情刚直,缺乏变通,他与程邈共事许久自然知晓。
只是程邈太过执着于规矩二字。
“程主簿,设立军法,要求士卒遵守军纪的目的是什么?”
程邈蹙了蹙眉,说道:“自然是为了打造一支精锐之师!”
“何为精锐之师?”
杨樛看向了程邈,但没有给程邈作答的机会,他知道程邈熟读文章经典,各家兵书也阅览了不少,自然能答得头头是道。
“不用举出各家兵法中对于精锐的描述,说到底精锐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能打胜仗。”
“若是一支劲旅,配备了最坚固的甲胄和最锋锐的兵戈,严格遵守军纪,却屡战屡败,这样的部队还能称之为劲旅,还能称之为精锐么?”
“这……”程邈迟疑了,“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说到底军法的设立就是为了让秦军打胜仗,而只要能打胜仗,若非触犯了上纲上线的大事,触犯些许军法就触犯了。”
“将军不会在意,上将军不会在意也不会在意,屯留的右相也不会在意,咸阳庙堂上的群臣乃至于王上也都不会在意。”
说到底,胜了但轻微违反的军纪,无非是美中不足,庙堂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赏赐依旧。
然而若是一板一眼地死守军纪,打了败仗,却会领到更加严苛的惩罚。
华阴杨氏数代人都投身军旅,这些军中的经验也是长辈们传授给杨樛的,自小接受这样的教育的杨樛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你若担心士气和袍泽团结的问题,不如自己去营中看看。”杨樛指向还在打闹的那两名百人将,“老秦人质朴,军中更加简单质朴,看着其他人没酒喝、没肉吃,自己吃上了,难免抱着酒盏拿着肉食炫耀一番,人之常情尔。”
“虽然互相叱骂,但也不过是玩闹罢了。”
秦军之中的袍泽之情远比列国士卒要深得多,毕竟秦法论功的盈论,不仅要求斩获,还要求限制己方的伤亡。
除了死士营特殊的记功方式允许不在意己方伤亡以外,其余秦军士卒都是要与同伴结阵杀敌的,否则哪怕自己一个人斩了十名甲士,袍泽死伤惨重,也一样要受罚。
因此无论是为了立功,还是出于袍泽之谊,秦军士卒之间往往十分团结。
诸如先前蒙恬麾下那名百人将与李信麾下那名百人将之间的打闹绝不是个例,而是普遍情况。
杨樛带着程邈在营中巡视着,程邈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默默地跟在杨樛的身后,消化着所见所闻,以及杨樛传授给他的经验之谈。
良久,程邈俯身下拜,将腰深深弯下,恭恭敬敬道:“邈多谢长史赐教。”
杨樛点了点头,扶起了程邈,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邈虽然刚直,不善变通,但面对自己的错误同样不会遮掩。
只要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就会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绝不会继续轴下去。
杨樛也是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个擅长处理文书的年轻人,虽然性情刚直,但若是遇到张机这般宽容的上司,绝对会有一番作为。
(2288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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