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著怒气冲冲地从林娇娘那里离开,路上便撞见了赶来的赵淮。
“岳父。”
赵淮一身常服,身上还有淡淡的墨味。
因赵鲤断亲之事,他被御史台参奏。
隆庆帝也并不喜欢赵家早些时日上蹿下跳站队的模样。
因此借故发作,叫他在家反省。
虽说只是反省这样轻飘飘的处罚,但这旨意无疑坐实了赵淮德行有失。
赵淮仕途多半止步于此,弄不好,连长子赵开阳的未来都会受到影响。
这是赵淮无法接受的,不论是想方设法让赵瑶光高嫁,还是犯着忌讳站队,他不就是图个晋升之阶吗?
他在家中郁郁许久,今日听闻林著前来,便急忙赶来面见,希望能得老泰山这内阁大学士相助。
得到转圜的一二的余地。
林著很久心情不佳,走近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由冷哼一声:“赵大人日子过得倒是悠哉。”
赵淮急急拱手告罪:“岳父留下,我们一家吃顿便饭吧。”
“开阳有功课想要问您,还有瑶光,瑶光新酿了一坛桃花酒,说要孝敬外公呢。我们正好一家人团聚,吃个饭。”
听赵淮说起赵开阳时,还想问问他赵开阳恢复得如何,可又听他说起赵瑶光,一家人,刚才平复些的火气,又再升起。
“没胃口吃。”林著举步要走,却想到了些什么,问道,“阿鲤的名字可上了族谱?”
赵淮一怔,不知岳父为什么会想起问赵鲤,随后他便又想到或许是因为赵鲤进入了靖宁卫。
他这岳父性子死硬,家中后辈加入靖宁卫一事想来叫他十分恼火。
赵淮自以为想明白了,急忙道:“没有!虽说接回家来,但族谱谱牒还未记名,定不会让她辱没门楣。”
林著深呼吸后,才继续问道:“之前接回来四月,为何不趁元日开宗祠记名?”
赵淮面上挂着一丝讨好道:“嫡长女之名一直是瑶光,那孽障不服,定要闹腾着将瑶光名字划去,换成她。”
“我与娇娘商议后,便想着拖一拖,给她个教训。”
林著现在已经无力发火,他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算了,是你们没这个命。”
大乱将起,赵鲤的价值又何止是赵瑶光这闺中女儿靠联姻比得上的?
赵家本可以借力直上青云。
“什么?”赵淮不明所以,不知他岳父为何如此。
赵淮见林著此时面上的怒容淡了下去,以为自己猜对了,正想再留他吃晚饭,就听他道:“既然如此,便将阿鲤的户籍取来。”
“已经断亲,便断个干净,你去取纸笔来,由我见证,拟写一道正式的断亲文书,签字画押。”
既然挽回不了,那便助力一把,别让这些人有机会绊住赵鲤手脚。
彻底了断了亲缘,免她日后受孝道辖制。
这也是他这个不称职长辈,唯一能做的事情。
赵淮不知他心中如何想,只当是他要彻底将赵鲤逐出家门,此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邀林著在前堂落座。
命仆从去寻了纸笔来,他挥墨洋洋洒洒写了一纸书文。
林著面无表情地接过一看,便将这书文撕了:“重写,不要将因由过错推到阿鲤头上,是你们这些爹娘没做好。”
赵淮这才察觉到不对,但他又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只是看着林著面色实在难看,不敢多问,按着林著的意思重写了一纸张文书。
签字画押后,连带着赵鲤的户籍符信一并送到了林著手中。
林著认真查验一道后,小心将两样东西揣入袖中:“既已断亲,便是无关之人,以后莫要再孽障长孽障短。”
说完,林著起身就走。
只留赵淮呆在那里,一时弄不清他这岳父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这断亲文书连带着赵鲤的户籍,和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一并送到了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