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怕了,这老道士终于老实交代。
这根沟通阴神,与阴神结契的针,就夹杂老道士所得残卷的书页里。
老道士很多年前,就得了这本残卷,借此行骗二十多年。
他实践无数,很清楚这残卷上的法门符篆没有半点效用。
在他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从没有遇见过真正的诡物怪事。
如果不是隆庆九年坠落在西域鄯山国的陨石,老道士或许会凭借这残卷一直骗下去。
可如今,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最后交代完,老道士的身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他双瞳都散开,却还是看向赵鲤:“大人,救救我。”
赵鲤却只想一脚碾死他。
这两个蠢货玩意,竟还心虚害怕因果。
用棺材钉钉了尸体,想要将被害的女孩永世镇住。
“你知道若是阴差寻不到报酬,祂滞留人世会发生什么吗?”
“你们会害死整个村的人!”
赵鲤怒极,一脚踩上了老道士的手。
心中满是后怕。
只可惜现在这老道士已神志模糊,疼痛的处罚,对他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赵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怒气和庆幸。
开始思考对策。
是夜,整个覃家全都清空。
覃家空荡荡的家里,地面薄薄洒满一层面粉,和房上瓦砸碎研磨后的灰色颗粒。
灵堂之中,停尸的板子移走。
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子。
上面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
寻常时间,这种年纪的孩子,已经在床上安睡。
如今这女孩却是仰躺在草席子上。
与她相伴的,是几步之外好似死人一般没有一点声息的老道士。
环绕身边的都是小孩玩的玩具。
娃娃、小木马、沙包、捡石子的猪拐骨……
四周空无一人。
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疑心生暗鬼,越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便越容易生惧。
‘女孩’看着地上正对着她的布娃娃,不停的向后缩。
那是孙女囡囡最喜欢的布娃娃。
原本娃娃的眼睛缝了两颗小石子。
现在两颗小石子不知被谁取走,换成了鸡血所画。
黑红颜色洇开。
这些小玩具,时不时动上一动。
好似有无形的小手拨弄。
屋中时不时响起孩童的哭声。
那哭声忽左忽右,将她围绕其中。
让她想起那个下午,在她回光返照之际,捏着孙女短胖的小手指头,扎了一针。
在换魂的契书上,留下一个殷红的手指头印。
代价,是一根糖条。
那时孙女就是这样细声细气的哭。
‘女孩’心中又惊又惧。
咒骂之余,嘴里不停高喊着几个儿子名字。
要她的好儿子们来救她。
却不知,她稚嫩又凄厉的喊声传来时,她的三个儿子吓得不敢抬头。
在赵鲤的安排下,覃家三个儿子身披重孝,带着膝下儿女排排跪在家门前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面前一个火盆,不停的往里投放纸钱。
堂屋里女童的哭喊,没有让他们有多少伤心。
若是家中老人死亡,后代自然伤心难过。
可是家中死去的老人,故意换魂附身在后辈身上,便只能叫人觉得惊悚。
覃家三子很清楚,自己的亲娘有多怕死。
这一次能换孙女,百年之后,又想换谁?
这种感同身受的恐惧,足以消磨掉所有人的淡薄亲情。
就连张氏生前最担忧,换魂后也贴心照顾的孙儿也不敢言语。
一边咳嗽,一边往火盆里丢纸钱。
在覃家家门前,摆设一张八仙桌。
一根白蜡垫在中间,周围摆放着数只大海碗。
碗中有纯粮食酿造的酒,酒中泡着五六个鸡蛋,碗上横放筷子。
酒碗旁,还有一碗倒扣的白饭。
在传闻中,阴差喜食鸡蛋喜饮酒。
直到后世,也没研究出阴差究竟是什么。
只知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礼多人不怪。
赵鲤并没坐在桌边,而是乖顺小丫鬟般站在一旁,脚边放着一个火盆。
手中捏着换魂的契书,和一纸殄文所写的诉状。
状告覃张氏谋害血亲,换魂偷命。
并有新契书,以覃张氏和老道的魂灵,换女孩生魂归体。
子时将至,赵鲤吹亮火折子点燃这三样东西。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覃家长子,见火光亮起,急忙压低了声音:“哭,都给我大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