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壤山之上,一方混冥玄气飘游悬浮于空,上下有水团、焰火涌动相逐,仿佛群鲤嬉戏,极是绚烂耀目,声势煊赫无比。
此时陈蔚敬畏抬眼观去,只见一个漆冠葛衣,大袖轻笼的俊美道人却也是侧目视来,含笑点头。
“大兄……”
见那云上的道人眼似点漆,身如玉树,大袖披垂飘飘。
他面相看去甚是年轻,却自有一股煌煌威仪,宛若神仙中人,叫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陈蔚更不犹豫,慌乱拜倒于地,面上露出振奋欣喜之色。
“既非外人,又何须行此大礼?”
陈象先打量陈蔚一眼,伸手虚托,和颜悦色开口。
顷刻间,天中千里之内云气一荡一收,所有异相都悉数不见。
而符愚道君对案之处光影一晃,则是多出了一道身影。
“瞻望风月,烹茗煮酒,千年如一日,道君却是一如既往的好雅兴。”
陈象先接过符愚道君递来的茶盏,淡笑一声,道。
“老朽素无大志,只愿为宇内一寻常逍遥客,得享无拘无束才是最妙。”符愚道君望着山川水陆,意味深长开口:“而山中岁月虽是清闲,却也少了世事纷繁,象先以为如何?”
“道君生性慈和,我则不然。”
“你这话语……倒是和千年前一般无二。”
符愚道君轻叹一声后,也不多提,只同陈象先随意说起修行轶事、世间胜景,闲聊起来。
这一幕叫一旁的陈蔚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心头虽有诸般疑惑,但也不好开口,只是恭敬垂手侍立在侧,心思电转。
陈象先之名于他而言自是如雷贯耳!
陈玉枢的心腹大患,曾正面杀进过水中容成度命洞天的狠人,声名籍甚!
而他今番拜山太符宫,也是受了仙宫中陈润子和陈元吉的法旨,为了陈象先,特意来求一粒神丹。
但陈象先究竟如何如何。
陈蔚的所知也仅限于旁人话语。
可今遭真人当面,又见他法力神通,倒着实是令人惊愕莫名,甚至隐有心惊肉跳之感。
在陈蔚此人看来。
陈象先应还是身受重创,元气未复,在密地中将养躯壳的景状,指望着太符宫中的神丹来助他修补本元。
孰料丹药还未真切求到手,陈象先却已不知何时破关而出。
且听符愚道君先前话里意思。
他似早已来到了胥都天,对于陈玉枢和陈珩的那一战,也是心中有数。
这一发现叫陈蔚不由凛然,不敢不小心……
“看这场面,太符宫的符愚道君在千年之前,便同我这位大兄是旧识了,还想招揽他?”
陈蔚神色微微一动,暗道:
“先是虚皇天的监国太子,又得太符宫这般青睐,我这位大兄着实是名不虚传!只是有如此背景,却还是奈何不得陈玉枢,反而被打碎了肉身吗?
如此一来……究竟谁又才是陈玉枢的真正人劫?”
不提陈蔚心头是如何忐忑作想。
不远之处,因陈象先弄造出的那番宏翰气象。
太符宫各处,也是有罡云腾起,氤氲气雾翻卷。
不少本在闭关参玄当中的太符宫众真乘龙骑鲤,纷纷来此拜会陈象先,一叙旧情。
在过得一个时辰,见符愚道君微微颔首,太符宫众真也是会意,含笑稽首,折身告辞。
“大兄,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陈蔚见得此幕,心知这两人必有要事相商。
此人自然不敢打搅,恭敬一礼后,便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而眼下符愚道君目视陈象先,沉默片刻后,微微摇头:
“象先,你如今虽是重塑了躯壳,但毕竟重创未愈,何必如此弄险?”
“果然难瞒道君法目。”
“先天魔宗的丑伯食生术……此术在胥都天内可谓大名鼎鼎,老朽怎会陌生?”
符愚道君叹了一声:“象先,你真身来胥都天也就罢,昔日你穿过罡气层却不先来阳壤山见我,老朽也只以为你是要收回自己留在胥都天的几座别府,因此才无暇分身。
谁曾想你竟胆大如此,非仅徘徊不去,还到了南阐州,同先天魔宗的人动起手来?
陈玉枢如今虽画地为牢,但你就不惧他铤而走险,联合先天魔宗之人出面围杀你吗!”
丑伯食生术乃是先天魔宗的一门上乘大神通。
其非仅可将日月列星、六虚杳冥之气视作案中餐食,圆满功行,以成就至道之精。
且还是一门杀伐大术,极擅于攻敌!
这门大术在先天魔宗的地位,便等若是北极门下的十二神通,太符宫内的上清真符,非门中真传不得传授!
此时陈象先体表虽有一股莹润法光,净化无垢。
但在符愚道君眼中,那法光底下却是有一股浊阴之气,化为黄衣紫冠的丑陋魔神,凶气滔天,只是被法光弹压,才不至生乱。
“在看过甘琉药园那一战后,我也欲去先天魔宗试试他如今手段,只是可惜被庄姒还有几个真君在半途中拦下,此女似与陈玉枢交情不浅,手段亦然厉害。”
注意到符愚道君目光,陈象先不以为意。
大袖一卷,那黄衣紫冠的魔神猛得发出声痛苦惨呼,神态愈发萎靡。
“只是这丑伯食生术不愧为先天魔宗的上乘神通,虽伤不了我,但也绝非三五日功夫就可以磨灭,驱而不散,也是桩不小麻烦。”他道。
陈象先这一番话尽管说得平平淡淡,却听得符愚道君微微皱眉,无奈摇头。
胆敢以重创未愈之躯,闯入敌手的修持之地,独斗包括庄姒在内的数位纯阳真君还不落下风,硬接一记丑伯食生术而不损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