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楼贝阁,雾箔云窗。
天宫极是壮美,以黄金为屋基,白玉作台阶,巍巍万道彩霞飞,霭霭千重红雾绕。
而在通烜和金袍老者对坐的高阁之下,唯见一片浩渺无垠的云海,也不知铺展到了何处,仿是要直蔓延至天角,已不在尘嚣之中,超脱于了世外。
此刻听得通烜开口,金袍老者不禁摇头,叹道:
“以师兄的尊显身份,又有何事,需与我这等披鳞带甲之辈来商量?
莫不是贵派那位山简道友又想拿我等异类开刀,看在往日情面,师兄特意来提点一句?”
“山简师弟……
此人脾性执拗,他自入道以来便不改心志,倒也算是从一而终了。”
通烜微有些无奈:“不过今日来此,倒也并非是因他缘故。
山简最近又同长文天的那几个至人斗上了,双方彼此皆是兴浓时候,倒是无暇将注意转回胥都天。”
金袍老者神色微动,两条长眉挑了挑,刚欲开口,却被一声响亮饱嗝给生生打断。
转目视去。
只见一张本是摆满了酒事珍肴的青瑶长案上,此刻已是盘空碗尽。
一头貌相奸滑的老黄狗正四仰八叉,仰天躺在长案上,两眼满意眯起,秃了半截的尾巴在一摇一摇。
见两人看了过来。
周济赧然一笑,两只爪子一搭,道:
“见笑,见笑!自从跟了我家老爷了,老周就实是没吃过什么饱饭,今番好不容易遇上老龙你这个豪富的主,倒是一时忘形了。”
“大幽教主客气了,区区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金袍老者也不以为意,抚须一笑,道:
“而今番既是我为东主,必是得令教主尽兴方是,否则便是老朽的招待不周了,不知教主还需何物,只管说来便是了!”
周济起初听得自家旧时称呼,心下还微微有些怅惘之意。
不过未等他多想,金袍老者后半句又接着传来。
这倒是瞬时冲散了他那为数不多的愁绪,令得他整张狗脸,都是变得笑容可掬了起来。
“不怕老龙你笑话,我这人天生胃口就大,在同族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周济拿手轻轻一拍,那原本滚胀如球的圆润肚皮顷时一缩,像泄了气般,皮包骨头。
他得意洋洋一笑:
“方才只是吃了个三成饱,若——”
话未说完,周济便脊背一躬,从长案上狠狠飞了出去,在地上接连打了数个滚。
而直见这老黄狗夹着尾巴,唉声叹气溜走,身形不见之后。
金袍老者才对通烜道:
“师兄倒是好手段,大幽教主昔年是何等的凶顽人物,连胥都天都流传有他声名,不料被师兄收服后,这大幽教主竟会如此恭顺,倒是令小弟拜服!”
“恭顺倒也未必,你是不知晓,我昔年炼出的那几炉好丹,已是被这混账东西撺掇着两个童子都偷吃的七七八八了。
若不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早该将他皮给剥了,这混账还以为我不晓得,抵死不认,真个是自作聪明!”
通烜摇头,抬头喝骂了几句。
金袍老者等他说完,一笑,道:
“这也是师兄的宽容之意……
不过师兄还未告知我,你今番难得起了法驾,却不到其他玄派魔宗做客,居然是来了寒舍,到底是因为何故?
恕小弟直言。
师兄这般遮遮掩掩的做派,实是叫我心下惶恐,连坐立都难安了!”
“以你如今道行,好歹也算是龙宫的执掌之一了,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这般没胆子,说出去也叫人笑话。”
通烜将手中的玉盏轻轻一放,在道了一声后。
他突然面目一肃,直视向金袍老者。
其目光幽暗深邃,仿佛里内包揽了天地众生,重重宇宙,又如是不存一物,混混沌沌,复杂难名。
“敖坱师弟,当年你我曾在机缘巧合下,进入过众妙之门,虽然九死一生,但也是侥幸,从中得了几件好处。”
通烜淡淡道:
“当年你所得那一棵建木。
最近几年……应当也是活过来了罢?”
这语声虽然平缓,没什么高低起伏,只是娓娓道来。
可金袍老者敖坱听在耳中,却如是当头炸了道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