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乔葶语气微微一缓,似是也不欲逼迫过甚,反而弄得最后事与愿违:
“我虽不知你先前遭逢了什么大敌,但真君为你而斩出的那一剑,已是略坏了他的神定,这归根结底,我想也无非是看在你得了那兽头令牌,可以入赘密山乔氏的份上!
不要执迷不悟,贪得无厌。
你若真是执意于这桩亲事,到最后只怕是人财两空,什么得不了手。
毕竟。
真君也不可能时时看顾你!”
在说完这具隐含威胁的言语后,乔葶又道:
“这些只是定金,若你应承下来,我之后还有厚报奉上。”
见对面一时沉默无语。
乔葶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刚欲开口,便被陈珩缓声打断。
“财货便不必了。”
乔葶皱了皱眉,心中已隐隐有怒气升腾,五指捏紧,叱道:“你怎敢——”
“至于所谓婚事,真君若是问起,我也自会一力回绝。”
陈珩仿佛没看见乔葶那即要发作的神色似,淡然道
这一番话让她玉容变化几次,朱唇张了又张,竟一时怔住。
“听丁韪说,你只是地渊外一个小门派的出身,莫要逞一时意气,到时候后悔莫及……别的不说,单是这卷《昙华九要心印妙经》,便是多数修道人一辈子也触不到的福源。”
半晌后。
乔葶敛了脸上那一丝讶色,深深看了陈珩一眼,淡言道:
“你现在接下这些财货还来得及,我只当做是没听见方才那些狂言罢,若到时候后悔了,又来向我求索,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让人不齿!”
“多谢提点,只是并不必了,贵女所言的婚事,本就是荒唐之举,做不得数。而既是无功,便也自然不受禄。”
陈珩将长袖一敛,打了个稽首,便当即起身告辞,并不留恋。
乔葶还来不及多说什么。
他便已走出了亭外,身影不见。
场中一时寂然。
直到桌案上的茶水都已全然冷去,再无一丝热温时。
一个女侍才小心翼翼低下头,对神色阴沉的乔葶柔声开口,道:
“女郎,那人竟已应允了你,会在真君面前辞了婚事,这岂不是好事吗?为何还闷闷不乐?”
“既是要辞婚事,为何不收下谢仪,依我来看,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欲擒故纵?”女侍茫然不解。
“他陈珩以为似这类故作清高的做派,就能够让我高看一眼,然后将他记在心中?真是愚不可及,乡野俗夫果然智短,无甚见识,活该他人财两失!”
乔葶冷眼看着面前的竹树阴浓、仰不见天之景,语声中隐隐带着一丝煞气:
“他乖乖辞了婚事倒还好,若是敢私下里还有什么举止,便是那个崔竟中一心要护佑,我也誓要杀他!”
说虽如此。
但想起陈珩那双乌沉漆暗,淡漠到并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
乔葶心中没由来又是一阵烦躁不安。
哗啦!
她忽得挥手,将桌案上的玉瓷茶具都扫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一众女侍都早已见怪不怪,只对视一眼,便连忙跟了上去。
而另一处。
陈珩顺着石阶缓步而行,两侧葱绿的草木瑟瑟而动,被风拂得阵阵发响,心内也不禁思忖起来。
“乔真君之所以会从越攸手下救下我,究竟是因我的身世,丁宪前辈的符箓,还是因为乔知节的那面兽头令牌?而我的身世……”
这时,突得有一道呼声打断了他的念头。
抬眸时。
正见崔竟中抱着几方木匣,在冲自己这处招手。
“左右多想也是无用,再过上几日,待得乔真君见我时,一切便自然可见分晓……”
他收了心思,朝前处走去,暗自摇头一笑:
“而今练好红铅大还丹才方是正理,有崔师兄这位丹道大师在旁指点,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不能错过!”
……
……
而于此同时。
地渊外。
小甘山,玄真派。
血煞冲天,烟尘滚滚。
十一峰、九大崖岭、二十处瀑潭已被毁去了泰半。
放目望去,只见得是伏尸无数,殿宇倾颓,墙倒屋塌。
大气中,汹裂的火气和浑腥的血臭味混杂于一处,令人闻之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