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你把这封奏疏送到内阁,另外传朕口谕:写敕遣官奉迎兴献王妃宫眷来京,以崔元为主,安排好护卫,内臣你安排两个人。告诉阁臣们,太妃现居于未央宫,朕欲先行整修清宁宫迎接太妃、母妃暂住。”
把批复过的奏疏放在了一起,朱厚熜站了起来到乾清宫殿外。
到此刻,刚才那些情绪就已经抛之脑后了。
如果他一直这样,只要朝臣愿意,他朱厚熜将天天被各种各样的奏疏气晕。
夸大其词互相攻讦的,忠言逆耳冲他而来的。
朱厚熜想长寿点,就得早日学会把这些雪花般飞来的事如何准确的划分好类别。
就那四个字:轻重缓急。
他朗声说道:“就查到这里。奏疏留档送回六科廊,各库账册都还回去。黄锦,把他们的东西都收起来存到暖阁里。”
回到西暖阁中之后,他继续看奏疏。
这一封同样重量级,是以吏部尚书王琼为首、九卿等官一同联名,请天子开经筵日讲的奏疏。
【天眷皇明,笃生神圣,入继大统,天下臣民莫不延劲以往太平。书曰:慎厥终惟其始,愿陛下励精初政率由旧章,取祖训一书日夕观览,守以为法。退朝之暇亲裁章奏,或召见大臣面议可否。举经筵日讲之仪……】
朱厚熜拿到看了之后啧啧有声。
这封不是自己查账闹的,本来就会有这么一封奏疏过来。
早朝午朝晚朝,经筵日讲,亲裁章奏,召见大臣……
所以好皇帝既得是个好学生还得是个997的工作狂?
但接下来的一封奏疏就应该是查账闹的,又是一封文官之间互相开干的奏疏。
兵科给事中弹劾兵部尚书和顺天府巡抚谄媚权奸。
让人感到很刺激。
一个正七品的六科言官,弹劾正二品的一部之首和正三品的副都御史,什么证据也没有,就一句谄媚权奸,是哪个权奸都没说。
这就是风闻奏事的言官吗?太刺激了。
相当于县级干部直接实名举报部级甚至副国,还没任何实据。
目前为止,朱厚熜这边堆起来的奏疏中,六部九卿包括四个内阁大臣,人人都被弹劾了一个遍。
如果只看这批奏疏,再想想魏彬他们吐出来的财产,生动地诠释着什么叫一个好人都没有。
这就是未来不能那么乐观的原因:钱啊!
就跟嘉靖曾咆哮“朕的钱”一样,哪个人能轻易让出自己的利益?
魏彬他们若不是很清楚杨廷和他们正在磨刀霍霍,哪里能那么果断破财消灾保条小命?
朱厚熜想着明天朝会的可能场面,看着这些奏疏心里琢磨了一下就决定了:再添点气氛!
……
就在朱厚熜津津有味地“学习”着朝臣们的奏疏时,张佐也再次到了文渊阁。
“兴献王妃?”杨廷和他们起身后确认了一句。
张佐明白他们的疑惑,但知道这只是他们的侥幸。
于是张佐笑着说道:“陛下实为知礼圣君,阁老们,不是王妃,现在应该称呼什么?”
毛纪急急忙忙地问:“张公公,陛下何故初登大宝便欲大修宫殿?此乃……”
张佐立刻弯腰行礼:“毛阁老,咱家只是来传个口谕,还望恕罪。”
说罢就告辞走了。
“这……”毛纪觉得就没一天消停的,今天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杨廷和叹了一口气:“呈进去的奏疏,全部留中着。除了视朝的那一封,现在只先批了这一本!”m.
“是哪一本?”毛纪紧张地问。
杨廷和递给了他们:“宸濠之乱叙功,着王守仁进京。”
几人眉头微凛:宸濠之乱可谓是如今诸多事务的一个症结所在。
宁王所代表的藩王宗亲,在内臣、佞臣的帮助下恢复了护卫军。
杨廷和当时也以为朱宸濠不可能谋反,甚至在没与其他阁臣商量的情况下恢复了宁王屯田的权力,这才使他有了叛乱的资本。
朱宸濠多年来养盗劫财,利用大行皇帝无子的状态与朝中许多官员暗中都有来往。
一朝起兵,号称三十万的大军却仅仅过了月余就被王守仁平定。但这个时候,当时的正德皇帝又已经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其后抢功闹剧、南征变南巡,最终竟演变成为天子落了水,回京之后开始病重直至如今。
对王守仁及真正平叛官军的功劳如何评定?怎么界定随天子“南下平叛”的官军们的功过?犒赏银子哪里来?以后怎么防范藩王再度作乱?
现在新君已经登基了,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下去。
“王守仁是该进京一趟。”梁储悠然坐到了厅中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喝茶,“但他是王德华提拔起来的,王守仁能被允许便宜提督军务也是他五年前请的旨,王德华之功如何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