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报表:“朕本以为这头一年,你们大多会是亏损的。结果到了年底一看,大多数企业的资产还增加了,不少业务甚至利润还不错。”
抬头再看向他们之后:“朕不是要伱们仗着企业的身份,仗着如今诸办采买的趋势,把户部的银子变成朕的银子,把许多民间小商人的财产变成朕的财产。这个苗头可不好,趁今天这个机会,朕要再跟你们细细说说。”
十八家企业,基本都有某些垄断的业务和资源。就算不是垄断的,他们被划拨到手的资产、人力,他们招聘人才时能开出的条件和吸引力,都不是民间商行可以比拟的。
他们想要赚钱,很容易。
但朱厚熜对他们的期盼,是真正带动一些产业的发展、有技术的革新。
可是作为小股东,十八家企业里的这一代勋臣既然绝了做官的念头,人生还是需要利润分配这种物质上的激励。
“朕琢磨了一年,给你们都定下了一些目标,你们都看看。”
黄锦闻言站了起来,把要发给每一家的小册子发了下去。
诚意伯刘瑜拿到手上一看:通驿局五年计划。
他翻开之后,其中便是通驿局在五年里应该在现有的驿站体系上再增添多少个“网点”,分区形成什么样的驿传网络。而在技术那一类目,又有花五年时间勘察现有驰道、按照新的技术要求配合各省治安司特勤队绘制新舆图的要求。
刘瑜草草看完,又瞄了隔壁建设局的小册子一眼,只见其间赫然有着逐步整修新旧驰道、试研轨道马车、和宝金局等合研烧制水泥及矿渣利用等项目。
另一侧的兵仗局,基本上主要都是技术类的。刘瑜目不暇接:什么燧石激发点火?什么螺旋膛线?什么无烟火药?
朱厚熜现在根本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给他们指方向。
但他也很清楚一件事:“朕列的这诸多目标,恐怕你们大多没法在五年内实现。有些技术即便有了眉目,恐怕造办出来也是价格昂贵、得不偿失。但这就是方向,也是你们能为朕立功的点。但凡有所成,便是有功,世袭不降等甚至爵级更进一步,都由这些决定。今日各家都在这,互相印证一番,朕要见到的是怎样一个大明,你们就大抵清楚一些了。”
朱厚熜不是不知道各种各样的技术究竟花费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慢慢进化好,但他是加速器——人的智慧并不因时代有根本区别,知识的积累固然意义重大,但有时候更缺的是清晰的方向。
现在,朱厚熜用了一年的时间,把自己思考的关于什么“科技重大项目”的事以这种方式先安排下来。
以他的技术素养,做不出什么特别合理的科技进步发展规划,那么不如就实用一点,按自己的需要来。
高效管理一个庞大帝国所需要的一些基础建设,解除外敌隐患所需要的军事技术,改善民生所需要的一些工业技术。
英国公张仑表示很发愁——那明年的总结计划会,大家岂不是都会开始亏钱?不再指望军功见功,帮着皇帝打理企业,许多勋臣求的是富贵啊。
陛下指出来的许多方向,那是财力物力的无底洞。
“要挣钱,很简单。”朱厚熜最后才点出这一点来,“第一批出海的民间企业,以试行和便于管理的名义,都要有至少你们其中一家出资占股,总比例又不许高过三成。投出这笔钱,让他们帮你们挣。”
这就是时代的底色,对那些士绅富户来说,凭什么分润?
但是,这次他们毕竟不是纯靠“背景”占干股,他们会拿出真金白银。而要得到那牌照,是需要验资的,是需要交那些为防偷逃市舶司关税而准备的押金的。
群牧监的总裁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帝。
给自己的五年计划里,为什么有培育优良蒙古马、河曲马、大宛马的任务?种马从哪来?上哪去牧养?
他不敢现在就问,也不敢深想,只是先把自己的小册子捂得紧紧的。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
……
这个冬很寒冷,大明边镇在朔州大捷之后仍不敢懈怠。
吃了亏的北虏,是危险的北虏。
北京城的西北方向,过了居庸关便来到土木驿堡。
这里的北面便是麻峪口堡。当年,瓦剌便是从麻峪口堡冲过来,大败明军,俘获留学天子一枚。
在土木驿堡的西边,洋河与桑干河在此汇为永定河。沿更靠北的洋河溯流而上,就来到鸡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