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历史经验已经告诉了他这东西主要就产自低纬度地方的海岛,所以一定是要靠海运的,而且不必先挖干净自家的。
但是从海外去搞,方式、成本都是必须要从长计议的事。
朱厚熜的思绪又拔得更高。
对农业增产增收来说,田多税少是根本,新法要做这件事。
农具、肥料,其实本属于锦上添花、精耕细作的范畴。铁农具的普及已经作为今年要推动的实事布置下去,肥料的事情也跟培养化学这个学科在一起做。
其实是兴修水利、治理水患的重要性,要排在这两样前面。
靠天吃饭的行业,防洪抗旱是永恒的事情。这方面,朱厚熜从将近五年前就在着手,而且也得搞一辈子。
刘天和已经在河道总督的位置上做了一年多,黄淮水患始终是悬在大明粮仓头上的阴霾。一旦遇到大水,管你有什么铁农具、肥料,都不顶用。
专业的治水方法技巧,朱厚熜不能轻率给意见。
但有一点他是很肯定的。
把目光从那鸟粪石上移开,朱厚熜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了书房里的大明舆图旁站着,抬头看向那个给黄河提供了大部分泥沙的地方。
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它的范围比后来的山西省要大得多。
因为北面,大同府西边长城以外的位置,属于如今内蒙古的许多地方也属于山西。如今的呼和浩特市,现在是离得很近的归化城厅和绥远城厅。
而沿着长城往西,朱厚熜印象当中更大概念里黄土高原的范围里,陕西北部、甘肃、宁夏……这些目前都是边镇所在。
哪有闲心和环境,让那里的官能扎扎实实、一任接一任地栽树?那边栽树,短期内对那里的百姓有什么好处?
所以虽然朱厚熜早知道治理那里的水土环境是绝对有助于治理黄淮水患的,却一直没什么好的办法能启动这件事。
想要让黄土高原上能安心治理环境,朱厚熜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将防线往北推。在南洋经略之策缓慢推行的过程中,只要那种海外设港的思路能落地了,大明就该谋划复套、打疼北元的事。
南面和北面,这节奏将很重要。
而情报,朱厚熜一直重视。
现在黄锦看见皇帝盯着那里,就凑上前来低声问道:“陛下,可要再宣张镗来?”
内察事厂在湖广平叛中也建了功,张镗官升一级,如今作为内外察事厂总督。
“不必。”朱厚熜摇了摇头,然后忽然说了一句,“皇兄英武啊。若非应州一战,朕没这几年安稳时间。但如今那阿拉克汗用了六七年时间,北元政局渐渐稳定,北境要多事了。弘治十一年后,北元断贡快三十年了。孛儿只斤·博迪虽稍稳内局,但这么多年只靠一些边镇走私,不够让北元许多人满意的。”
黄锦没法附和什么,听得出来皇帝只是自言自语、理清头绪。
但是陛下继位以来,北边并非一直相安无事。
正德十六年八月,在杨一清刚刚抵达西北,那仍旧被大明人延用之前对达延汗称呼的“小王子”、实则是如今北元新汗的阿拉克汗孛儿只斤·博迪就进犯过。
嘉靖二年五月和八月,北元也有进犯过。
这还是正德十二年应州大捷、达延汗随后死了,北元经历了如今阿拉克汗与他叔叔对大汗之位争夺的缘故。
虽然有杨一清在那边坐镇,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北边从来都称不上风平浪静。这几年里,边镇也战死了一些官兵。
朱厚熜略微感慨一二,就感觉到帅才将种的缺乏。
毕竟他还记得,嘉靖年间发生过蒙古兵临北京。
今年这武将大比、武举殿试,明年制科,也不知能不能找出几个好苗子。
……
朱厚熜忽然由肥料想到了北方军务,是因为严嵩的奏疏。
严嵩的奏疏里,其实说的也不是这个事,而是奏请了一个策略:闽浙这种山多田少的地方,那些犯禁下海之家也确实有他们的难处。趁这次浙江推行新法和推选乡贤之际,能不能在宁波及宁波之外已经颇成规模的双屿诸岛那里再设市舶司?
但这市舶司,不是继续处理朝贡贸易——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国与国之间讲利益。
严嵩只是判断出了皇帝对于鸟粪石的重视,因此给出了一个方案:准乡贤之家的海商登记造册,统一于宁波市舶司课税。出港交银,归港则按船数需运回相应数目的这鸟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