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的,正是从长沙通往衡阳的驰道。
行军速度不快,在他们的前方,位于衡阳县城东北方的衡山县城是必须先拔掉的钉子。
而南昌卫虽然是疲惫之师,唐培宇南逃后,他们却是轻轻松松进驻了醴陵县城的。休整之后,顾仕隆给他们的命令是去拿下长沙府东南角的攸县、茶陵州,而后攻克衡州府东南的安仁县,解除围城大军的东线之忧,也断去叛军往东南逃窜的后路。
在衡州府,现在兵力并不少。
常德卫、衡州卫、广安所、宁溪所,再加上长沙卫为蒲子通“争取”而来的一个多月时间,又有詹华璧从常德府一路劫掠带去的金银财宝,衡阳城这一战,绝不可能如长沙城那么简单了。
顾仕隆盘算着兵力,正在想着衡阳城这一仗怎么打,司隆手底下的一人却过来禀报了。
“侯爷,司百户接到骆指挥军令,衡阳城一战,我们另有任务。”
顾仕隆勃然大怒:“陛下有旨,你们随孙侯留湖广后,便受本侯节制,骆指挥这是何意?”
“……卑职不知,司百户只命卑职前来传信。”
“骆指挥人在何处?”顾仕隆问了一句又吩咐亲兵,“去请黄行走来。”
顾仕隆正觉得衡阳城之战难打,而司聪的特勤队,黄延中麾下的锦衣卫湖广校尉,都有可能在随后战事中与之前已经失去联络的人取得联系,获得更多情报。
“骆指挥在何处,卑职不知。骆指挥麾下小旗官是直接到湘潭传令的。”
顾仕隆沉吟片刻,知道冲他发火没什么意义。
等到了黄延中之后,他也开口道:“卑职正要向侯爷辞行。刚接到骆指挥军令,骆指挥已经知道侯爷克服长沙,卑职接下来另有差遣。”
顾仕隆一头雾水之际,门外亲兵来报:“侯爷,锦衣卫指挥佥事何全安求见。”
“……快请!”
以何全安的官职,毫无疑问是骆安带在身边一起南下的高官了。
何全安进了原先长沙卫的官衙大堂,看见黄延中后先受了他一礼,而后才对顾仕隆行礼道:“奉指挥之命,前来向侯爷商榷军机大事。”
顾仕隆脸色有点难看:“陛下有旨意?”
克服长沙后,他对于下一步行动的奏请此刻只怕刚到京城没两天,骆安凭什么跟他商榷什么军机大事?
何全安让黄延中先离开,也请顾仕隆先遣走闲杂人等之后才说道:“骆指挥于常德府时收到陛下旨意,先与五军营入川选锋汇合,而后径直去了宝庆府。”
长沙一战的西线是由耿永峰率领九溪卫及澧州千户所完成的,宝庆府那边的情况交给了骆安,这些事情顾仕隆知道。
但何全安还是先介绍了一下宝庆府的最新情况,然后才说道:“骆指挥于常德府收到的旨意中,陛下给指挥下了一道任务,一定要营救出睿王母子。”
“……在衡阳城中,营救出睿王母子?”
何全安点了点头:“其时长沙城未攻克,战事如何发展,骆指挥也无从着手。如今叛军尽聚于衡州府,湖广、广西、广东、江西诛路大军合围,事情或可谋划。”
顾仕隆只皱着眉。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战而胜之、攻克衡阳城就够难了,还要先营救出睿王母子,那是难上加难。
“伱说是陛下旨意,旨意何在?”
顾仕隆好歹也是平叛大军主力的统帅,在他的思考里,再接再厉击溃叛军、拿下衡阳城、尽快平叛才是第一需要考虑的,他不想给自己加难度。
“卑职带来了,侯爷请过目。”
何全安有备而来,顾仕隆拿到手上之后,只见不算正式的圣旨,只是一道密令,加盖的也只是朱厚熜的宝印。
但这毕竟是真实的皇帝手谕。
他脸色难看:“骆指挥有什么计划?希望本侯如何策应?”
“请侯爷拟书用印,以卑职为正使,以黄延中、司聪二人为护卫,前去衡阳城招降。”
顾仕隆眼神一凝:“衡阳城中还有锦衣校尉,这个本侯知道。但你三人入了城,性命能否保住尚未可知,如何营救出睿王母子?”
“那便要看卑职等人的能耐了。”何全安面不改色。
“……你在锦衣卫任指挥佥事,所司何职?”
“卑职专职统领北镇抚司之下新设的特勤所。”
顾仕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侯只需如此做?你要知道,你们能否成功,本侯不会更改平叛方略。”
“如何平叛,骆指挥自然不会过问。”
“好!”
只是先尝试招降,顾仕隆倒没所谓。
而他这招降书里,也什么都不用承诺,只是申明大义,告知诸路大军合围之局,携长沙大胜之势劝他们不要负隅顽抗罢了。
半日之后,长沙城西,何全安与黄延中、司隆就坐上了一条船,沿湘水溯流而上,快速南下。
船上,黄延中和司隆这才知道另有差遣竟是要入虎穴。
“害怕?”何全安淡淡地问了一句。
黄延中与司隆不敢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