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第197章、实践出真知?(2/3)

“一别年余,伯安孝心令我动容,何以憔悴至斯?”严嵩一脸关心,“陛下时常担忧,还望伯安养好身体啊!”

王守仁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因为守孝,只是这一年多来,潜心研究陛下那天、物、人三理之说。心力耗费颇多,寻常也不修边幅,抚台见笑了。”

“不知伯安可有所参悟?”严嵩很在意这个,诚恳地行礼,“如今陛下已于万法馆中延请诸多供奉钻研物之理,这学问大道,唯伯安能专心钻研。我等却是事务繁多,无瑕深思。”

王守仁继续摇头苦笑:“称不上有所参悟,陛下此说,与我此前所学其实颇有相左之处。理学名家固可轻易将心学见解容纳进去,我倒反而像是曾经走入歧途……”

这就是王守仁现在越来越憔悴的原因:他对于自己心学大道的信心受到了冲击。

心学被视为异端末学,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心学的唯心。而朱厚熜提出的这天、物、人三理之说,分明还是认可“天理”的唯物、不因人心而变。

乃至于,天理的唯物属性会通过物理表现得一览无余。相反,心学的致良知之法、知行合一的要求。反而不能再随意“依心所知而行”,要遵循、适应物理的不变,要有一套新的人理阐述。

难得严嵩来了,王守仁抓住这个机会留下他好好请教了一下国策会议上他们对这学问曾发表过的看法。

严嵩确认了他似乎真的还没能有一套全面阐述,随后才问他:“伯安就在余姚,日本使团争贡劫掠之事就发生于宁波、邵兴之间,伯安为何不曾上奏言其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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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他指的是参策离京时获赠的密匣。

王守仁叹了口气:“浙江诸事皆有任官,陛下与朝廷自有处置,何须我多嘴?其时倭寇来去极快,祸患不曾波及余姚。待我知道这事时,倭寇已经回去宁波了。其中内情,我丁忧在家也不得而知,上奏说什么?”

严嵩想了想之后对他行礼:“我巡抚浙江,还需要些得力的人手。伯安久在浙江、江西,不知可否举荐数人?”

王守仁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问道:“惟中要在浙江动一批人?”

严嵩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关怀百姓,有些地方官守土无力,安民不能,自该有所惩处。如今市舶司裁撤了,浙江诸多士绅富户少了个财路,恐会生变。伯安知兵,当明浙江倭患恐更加严重。都司、臬司上下,乃至于沿海各府官员,都需要德才兼备之人!”

王守仁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也好。我于学问上诸多疑惑,不妨向陛下请教一番。另外,再上疏举荐数人吧。”

两人原本就是旧识。严嵩在分宜老家养望时,他的居所钤山堂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王守仁也曾与他结交。宸濠之乱后,严嵩当时在江西“称病”,王守仁还曾邀严嵩赞议军事,一同夜游南昌,赋诗赏景。

现在,严嵩想与王守仁结盟。

将来的新法要推行开,说不得可能有一场兵乱,还要有天、物、人三理之说的帮助。

王守仁虽然只是曾经暂代杨一清参预国策,但他既然曾走到过那里,又是学问大家,还知兵,那就是未来最有潜力的人之一。

前提是:“定要将养好身体啊!”

严嵩诚心诚意地继续叮嘱:“我在浙江,还能时常来与伯安切磋学问。伱如此为难,也是因为悟出来了陛下此说深合大道吧?陛下天资卓成,你我不如虚心求教,助陛下推行之。若我所料不差,嘉靖五年会试只怕就要开始改制了。”

在那之前,这新学说自然就要公布出来。

现在,参策们看得很清楚:陛下这套学说,他自己显然还藏着一些东西没说。只不过,陛下虽然能阐述清楚一些道理,却并不擅长用现在的学问、用词去表述成为一个很完整的体系。上承圣贤著述,下启士子新知。

王守仁的密匣和严嵩的奏疏比欧珠到得更早。

这一年多来,王守仁的密匣只来过两次。

上一次还是他听说了天物人三理之说后,通过密匣与朱厚熜远程辩经了一次。

朱厚熜用很直白的话回复了他很多之后,王守仁已经一年多没有回音。

看了看严嵩的奏疏之后朱厚熜不禁对杨廷和他们笑着感慨:“伯安苦心钻研,竟然消瘦憔悴了不少。卿等也在这学问上断断续续用心一年多了,这天物人三理难以表述圆融,卿等认为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