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想问的是不是要用这个事来钓鱼。
朱厚熜说道:“人尽其用,无需顾忌,根源始终在藩王。”
防备将来最坏可能的话,无非三种:士绅拥立某藩王政变,士绅勾结外敌,又或者大张旗鼓举事。
后两者,一个与长期是重点的边患有关,一个则更加旷日持久。
只有藩王政变这种,需要藩王积蓄宫中、朝中及地方的诸多力量。
内察事厂与锦衣卫各有一个重要任务是盯着藩王,从他们这个根源上总会获得一些情报。
注意力不必分散了。
朱厚熜尽力安排这去减小阻力。
对抗新法大势的希望越小,那么看似利益都受损的官绅群体也始终会在今后几年里慢慢被分化。
一切都看皇帝和参策们操刀的技巧了。
于是费宏是先出的宫,而后准备正式去四川赴任了。
而这样一来,内阁大臣又空出了一个名额。
“蒋卿身负重任,南直隶、浙江赈灾及秋粮事要督办到年底。朝中诸事繁忙,要尽快补一员入阁了。”朱厚熜看着他们,“众卿已有考虑吧?坦诚直言。”
杨廷和想了想之后说道:“臣以为,新法诸多涉及财账,孙阁老虽曾历户部尚书,然后以今后之身份恐不宜多牵涉其事。阁臣之中,须有于户部公务熟悉者,臣举荐杨潭补入内阁。”
他现在来做这个“党魁”,他的意见,众人是必须重视的。
毕竟杨廷和是把家族脑袋别在裤腰子上来做这个党魁。
他居然举荐当初被“杨党”攻击过的杨潭,“新党”与帝党是真合流了?
朱厚熜笑着问:“若大司农入阁,则户部尚书由谁递补?”
王琼又开口:“兵部左侍郎吴廷举曾任广东右布政使,请开《番舶进贡交易之法》,于广东情弊熟知之。去岁广东事,吴廷举虽经查有所牵连,然自陈请罚,陛下已惜其才。可令戴罪立功,升任户部尚书。”
朱厚熜嘴角笑意不断。
懂了。
今后几年的户部尚书自然是如同坐在火盆上,使功不如使过吗?
但今天这些安排最主要的根脚还是落在杨廷仪身上。
王琼他们有了个杨潭入阁,得罪人的事也让曾与陈金关系密切的吴廷举来做,杨廷和得到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让杨廷仪这个兵部右侍郎递补左侍郎。
做新法党魁很吓人的,虽然不大可能兄弟俩一个做首辅一个做兵部尚书,但兵部左侍郎就好很多。
恐怕王宪在许多事上也不会过分为难杨廷仪。
“那便这样安排吧。广东今年遭灾,年内稳定秩序为主。新法非过去一二改良之策,如何于广东分步施行,大司农很关键。吴廷举还不知如今国策会议上诸多情形,宗渊,你为他补补课吧。”
“臣领命。”杨潭如愿以偿,笑着回答。
这确实是比较有趣的,国策会议和朝堂似乎成了两个世界,每来一个新人都要晕头转向一两个月。
这一点在李充嗣和姚镆身上已经充分证明过了。
李充嗣还好,虽然到会当日就是杨慎于广东猪突猛进、杨廷和喜当党魁、陛下抛出《大明财税制度草案》,那毕竟也是一开始就参加了老年理论研讨班的。
姚镆到任后完全是懵的,一参会就听他们完善剧本、学习新法、交流天理物理人理学说……
只能说,对新参策的补课很重要。
于是当晚杨潭邀请了吴廷举到府上,席间只是闲谈,而后就被请入了书房。
杨潭还认真叮嘱了心腹管家在门口看管其他人别靠近,随后才看向紧张起来的吴廷举。
“大司农,究竟是何秘事?”
新法的方向定下了,杨廷和“权倾朝野”,户部尚书请他过府,竟在书房秘议大事?
吴廷举感到有点害怕。
杨潭有了些恶趣味,严肃地说道:“献臣,此事十分要紧。盖因你曾任职广东,又奏请行了《番舶进贡交易之法》,故而请你来商议!”
吴廷举紧张地问:“与广东新法有关?可是广东又有急奏,需要兵部……”Μ.
他越想越离谱,定国公都去了,莫非湖广兵真需要南下了?
那么兵部就得安排好粮饷转运!
“确与广东新法有关。”杨潭凝重地说道,“这倒只在其次,要与你商议之事,更是牵涉到大位!”
吴廷举冷汗都出来了:“已经如此严重?广东有这么大胆子?”
朝廷定下来一定要行新法、旧党败退的消息不至于已经传到广东了吧?那得是急递加急!
但也说不准……这么大的事,有人连马传书呢?
也不对啊,反应不该有这么快……莫非是数日前就因为广东大兴诉讼出了大事?
杨潭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表情严峻:“献臣知道事情轻重了。我是奉陛下之命请你过来的,你若要听,那此后可就没了退路了。若不听,尚可明哲保身。献臣,怎么说?”
吴廷举纠结无比。
形势很复杂啊!参策以外,谁也猜不透陛下对新党、帝党、旧党究竟是什么态度。
按理来说杨廷和现在得到信重了,但陛下又任命费宏去总督杨廷和老家四川,现在帝党的杨潭又拉着他密室商议大事,还说得这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