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有计较。”魏彬淡淡看了看他,“有陛下为勋爵们遮风挡雨,这是多大的恩情?咱家是把意思说清楚了,你们回去禀报时讲明利害。这入股之法分为三级,其一是总号,按股分红,如何安排各分号经营,陛下做主。其二是行号,总号均占七成股,其余三成,勋贵来认,可遣管事做账房,能知道银钱进出。其三是店号,行号占股也是七成,可遣管事做掌柜,日常经营。”
“初设之时,目前共有七行。粮行、盐行、布行、百货行、海贸行、转运行、劳务行,前面四个你们熟悉,后面三个,咱家再分说一二。”Μ.
魏彬见他们都聚精会神起来,缓缓说道:“海贸行,是从广东先开始,南洋各朝贡国要从我大明采买好货,海贸行可供货发卖;海贸行也会造办船队,出海采买,归港后再发卖给百货行及其他商行。”
“转运行,则以车马队、船队于大明之内转运货物,渐至安全、快捷、耗损低。”
“劳务行,则是雇佣无田、无业之民。”魏彬深深地看着他们,“这劳务行,也先自广东试行。地方徭役用工颇多之事,将来未尝不会尽由劳务行代行,使地方诸多工程尽量少扰百姓。”
细细参详章程之后的魏彬已经明白了这皇明记为什么与广东新法很有关系。
和田赋纠缠在一起的,从始至终都是徭役。
为什么有那么多投献?其实对许多老百姓来说,佃租并不会少,但能避徭役才是主要原因。
海贸行的着力点一是在广东市舶司的市易,二是为将来东南之事埋伏笔。转运行的前景颇可想象,但早期只会承担皇明记的内部转运而已。
只有这劳务行堪称重要之至,恐怕会关系到新法成败。
薄徭役,古往今来一大难题。
地方多少事要用到人力?但民力只有这么多。
徭役之苦,才是逼得许多老百姓投献到官绅名下的最大动机。
魏彬也非常难以想象,这劳务行将来得聚集起多大的人力才能够满足当地的大型工程所需。
人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是魏彬随后还要去研究,去向皇帝请教的。
现在这些管事问起来,他能回答的就先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先让人记了下来。
今天只是一个情况通报,魏彬定了下来一个半月之后再听他们准确的答复,许多快马就从京城开始奔赴南直隶及一些在地方任职的勋贵而去。
广东那边,张孚敬还在等着北京那边关于广东下一步可以怎么做的决定传来。
但他首先迎来了一个人。
“见过抚台大人。”
桂萼行完礼抬起头,小眼睛就有些好奇又直接地打量着张孚敬。
一朝高中便得钦命,提剑南下怒斩大员,张子麟说:本督举荐你去广东。
于是桂萼来到了广东,上任惠州知府。
从知县到知府,这个速度也很不错了。但在张孚敬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桂萼对张孚敬很好奇。
“……听说桂兄脾气差,屡屡触犯上官?”张孚敬问道。
“若是好上官,下官何必触犯?”桂萼很直白地说完,继续看着张孚敬。
他的模样,他以这种语气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又一副看反应的姿态,张孚敬觉得这家伙确实有点欠揍的感觉。
“听说桂兄于新法也有见地?”这是张子麟给他的信里说的。
桂萼却反问:“听说抚台携威清丈土地,广东豪强不敢多加阻挠?”
“……桂兄有何高见?”张孚敬感觉有点想捏拳。
桂萼摇头叹息:“田亩之害,北方更甚;南方要义,科则其乱。抚台应当也厘清了吧?田土虽同,各府各县科则甚异。几十上百条科则纷繁复杂,赋役因地而异。下官在武康任知县时曾试行官田为一则、民田为一则,诸多役目并为一项。正德十三年下官曾上《请修复旧制以足国安民疏》,这道疏,不知抚台可曾看过?”
正德十六年才中举的张孚敬哪里看过正德十三年一个小小知县上的奏疏?
但知道了这家伙确实在任知县时就尝试过新法,张孚敬虚心行了一礼:“请教。”
桂萼也不再托大,回礼后说道:“编审徭役,统一科则,百姓于田赋、徭役一清二楚,方可安心耕种。上不误天时,下不畏官吏盘剥。朝廷、地方均可执田亩、科则于一鞭,驱策官吏照章施行,无法再另行巧立名目扰民谋私,此下官浅见。”
张孚敬默默地思考着。
清丈了田亩,那是知道了税基有多大。
然而具体能收上来多少税,要看各色各样的产出是怎样一个征收比例。太祖规定天下田亩三十税一,但这仅仅是田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