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舍人大义,张某替天下百姓感谢你。可萧大人,这般重税,万一激起民变怎么办?”
“不是我说的……说得对呀?萧风,万一激起民变,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为什么是我付责任,这些都是从徐舍人你的大作中学习而来的,过两日你的语录就会被刻印出版了。
太岳,民变之威,在于民,不在于绅。民是活不下去,才会穷极思变的。
绅即使被征重税,也不过是在他十倍百倍于普通百姓的财产上征收的,对他们来说,并不会伤筋动骨。
他们想要聚敛更多的财富,就要接受更高的税额,可交完税后,他们剩下的仍然很多啊。
他们又不会吃不上饭,能变成什么样?就算他们要变,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能让他们变得起来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看似是三个人说话,但徐璠却觉得自己就像两个大人聊天时,在旁边努力插嘴的孩子一样,根本没人搭理。
可这事儿对自己真的很重要啊!如果就这么被默认了,这主意是自己出的,以后自己会被地主乡绅们打死的呀!
就在徐璠绝望之际,徐阶终于咳嗽一声,站了出来。
“萧大人,张大人,你二人心中所想,固然是为国为民之事。只是却忘了我大明的立国之本啊。”
徐阶说话了,张居正身为学生自然不好直接反对,只得先闭嘴了。
其实萧风名义上也可以算是徐阶的半个学生,毕竟他是徐阶点中的秀才。只是后来萧风当了真人,两人也就从没套过这个近乎。
萧风微笑道:“徐首辅说说看,我大明的立国之本是什么?”
徐阶肃然道:“乡绅如纲,百姓如目,朝廷提纲挈领,才能纲举目张。你毁掉了纲,如何控制目呢?”
萧风不解道:“乡绅如果真的这么重要,自然就该懂得国富民强的道理。
征他们几个税钱,他们就毁了,这么不坚强的纲能有什么用?”
徐阶摇头道:“国家养士,乡绅中士子众多,即是大明的官员来源,又能潜移默化地教化地方百姓。
你向乡绅阶层征重税,谁还愿意当乡绅?没人愿意当了,乡绅自然就被毁掉了,和坚强不坚强有何关系?”
萧风忍不住笑道:“原来徐首辅是担心征税重了,没人愿意当乡绅啊!这个徐首辅尽管放心,绝不会的。”
徐阶不满地说道:“此事并未发生,你何以如此笃定?岂不是太过狂妄了吗?”
萧风笑道:“请问徐大人,今天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包括你和徐舍人在内,工作可辛苦吗?”
徐阶皱眉道:“士大夫以身许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应该应分的,辛苦又何足道哉?”
萧风点点头:“既然各位大人都觉得以身许国,鞠躬尽瘁是应该的,那怎么能低估乡绅们的觉悟呢?
徐首辅说乡绅是大明官员的来源,那说明乡绅应该和各位大人是一样的明理之人,怎么会因为征税多点就不愿意当乡绅了呢?
还是说各位大人表面上虽然以身许国,鞠躬尽瘁,其实大家早就受够了,只是不好意思辞官而已?
若是如此,我今天就要为各位大人仗义执言了,万岁圣明,无为而治,又岂会强迫各位大人以身许国?
翰林院来还有一帮等着进步的翰林呢,大明各地寒窗十载,挑灯夜读的书生们也都巴不得以身许国呢。
各位大人既然不够坚强,那又何必勉强呢?要干你就干,不干你就走,你给好人腾个地儿,不也是好事儿吗?”
群臣大惊,恨不得扑上去捂住萧风和徐阶的嘴。你俩掰头就掰头好了,怎么说着说着还把我们都弄得要辞官了呢?
徐阶也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萧风这话绝不可能实现,但万一让嘉靖的小心眼里真的留下自己对工作有抱怨,不够任劳任怨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萧大人,此言差矣了,百官只是工作劳苦,又不是被朝廷强行征税,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萧风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不牵涉钱财,累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只是好像朝中的很多大臣,都被朝廷罚过俸禄吧。
按徐首辅的意思,你们对被罚俸禄一事儿肯定是十分不满,心里早就想辞官不做了是吧。”
这一杆子又扫倒了一片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大明朝没被罚过俸禄的官,比没感冒过的还少呢。
徐阶一向沉稳的心态也被萧风气得有些心浮气躁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给儿子做个榜样。
“萧大人,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百官被罚俸,自然是有错在身,若是无错,朝廷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强行罚俸吧!
你如今不讲道理,不分良莠,对乡绅一律征收重税,属于不教而诛,岂能和百官的罚俸相提并论?”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的,徐党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表示声援。至于萧党官员则云淡风轻,毫不在乎。
怎么的?我们就是有这个自信!凭萧大人的口舌功夫,就算把大家都说得罢官免职了,也能把我们再说回来!
萧风微笑道:“徐首辅的意思我明白了,徐首辅并非是不赞同徐舍人的建议,只是反对一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