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那群乡亲,平时倒是胸脯拍得山响,说什么有难同当。可真等我有难的时候,都他妈的靠边站了!
举人老爷只说是我无赖闹事,若各位乡亲不闹事,当年可以少收些投靠银子,就把他们都摆平了!”
那农民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赶紧又抽了几口烟压压惊,然后才给自己找回点信心。
“这……我这里应该还不会吧,不会的吧……我们这里老爷的人品还是很好的……”
商人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老哥,你也把地投靠出去了?不会是徐家吧?
他家老爷是当朝首辅,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当家主事儿的这位,听说……唉……”
这一唉把农民唉得更加心慌了,他手忙脚乱地又续上烟叶,猛抽了几口。
“老板,你是经商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难道我们这位徐家大爷还有啥事儿不成?”
商人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徐家的地头,我哪敢瞎说啊。
只是徐家大爷明明中了进士,又没能做官,谁知道朝廷是咋想的呀。他要是好人,那朝廷能不让他做官吗?”
农民心慌意乱,闷闷不乐,那商人拱拱手,带着仆从转身要走,农民一把拉住他。
“你到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生意来了。我也当过货郎的,若是有能差遣之事,只管说话,给点小钱就行。”
商人笑了笑:“我做生意跑了半辈子,有心买些田产安定下来,当个小地主的。
不过既然你们这边的土地都已经投靠了徐老爷,我也不敢招惹,告辞了。
对了,老哥,若是徐老爷忽然找你们,要出钱把田地都真正的买下来,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农民一愣:“这投靠之事,徐家又不需要出钱,又得租子,他们还肯出钱买地?不会吧。”
商人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瞎猜。听京城做生意的朋友说,朝廷之前的改稻为桑要真的开始了。
那国坊做出了新织机,纺织速度比原来快多了。而且现在新建了很多织坊,女子们也纷纷出门上工了。
丝麻棉花都不够用了,市场上都在抢购。尤其是蚕丝,麻和棉花还能扩大种植,这蚕丝却是要靠蚕来吐的!
没有桑树,怎么养蚕,不能养蚕,怎么吐丝啊?听说其中一个改稻为桑的地方,就是松江府这一片啊!
国坊现在给出的收购地价是五十两银子一亩啊,谁手里有的,那可一下就发财了呀!”
商人带着随从离开了,农民在地头呆立了很久,然后转身就往家里走。
相邻田地里的熟人看见了,奇怪地问:“张老哥,这个时候怎么就回家了,地里活计都干完了?”
那农民含糊了一句家里有事儿,就直奔家中而去。到了家里,他老娘正准备做饭,也奇怪地问他。
“每天你都干到天色擦黑回来,怎么今天这么早?媳妇也都没下工呢呀?”
农民心里有事儿,一边儿帮着老娘干活儿,一边儿问老娘。
“娘,你还记得你跟我说,前两天有人到村子里来问有没有卖地的,给到二十两银子一亩的事儿?”
老娘点点头:“是个年轻后生,一看就是替别人跑腿的,大热天的,进屋要了口水喝,说跑了好几个村子了。”
农民闷声道:“咱们这一片儿的地,二十两银子,算是不错的价格了。不过大家都守家在地的,不会有谁想卖的。”
正说着话,他娘子进了家门,边走边摘着身上的线头,见了丈夫和婆婆,一边帮忙做饭,一边说道。
“我们织坊里从国坊新买了两台织机,真是比原来好用多了。管家娘子说我干活利索,让我用一台新机呢!”
农民心里一跳:“你们织坊里人多,可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娘子想了想:“管家娘子说,徐家找过他们家,他家开着织坊,自家的八十亩地都是佃给别人种的。
徐家问他要不要投靠过去,租子只要官府的两成,甚至说,就是一成都可以商量。”
农民大吃一惊:“咱们投靠徐家时,可是约定了四成啊!当时还觉得划算呢,其他地方的老爷都要五成。想不到对她家竟然如此大方!”
娘子也叹口气:“这就是有钱人之间的事儿呗。咱家就那几亩地,而且不投靠徐家,交给官府不更多?
我们东家开着织坊,城里还有生意呢,不差那点地租子。而且人家也觉得投靠毕竟名声不好听啊。
你像咱家,为了投靠徐家,连卖身契都签了,全家都算是徐家的奴才。虽说是假的,名声也不好不是。”
农民咬咬牙,对娘子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儿,这事儿只对你兄弟家说一声,绝不可外传!”
当天晚上,娘子的兄弟小声对着自己的娘子说道:“这件事只能对你家兄弟说,绝不可外传!”
兄弟的娘子对着自己的妹妹说道:“这件事只能对你男人说,告诉他绝不可以外传!”
……
几天后,徐璠郁闷地看着眼前的账目,侍妾婷儿站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肩。
“婷儿,怎么回事儿?为何这几日来投靠的人忽然减少了许多?”
婷儿摇头道:“不止如此,一些投靠的人家也上门来,想要重立契约。说原本的官府四成租子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