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冷笑道:“原来如此,只有读书留下了好的根底,才能有机会保住操守。
请问徐进士,锦衣卫中有几人读书的?东厂中人又有几人读书的?他们成天舞刀弄枪,自然是武夫了。
你是觉得他们也是祸乱之源,也是操守不佳,不可信任,需要文官攥在手里,保证安全吗?”
这次不是一闷棍,这次简直是还没转世投生的罗布桑,从西天跳下来,拿着大铁棒直接给徐璠来了一次当头棒喝!
徐璠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疯狂地向着萧风磕头。
“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万……万万不会出此狂言的,请大人不要曲解下官的意思啊!”
围观百姓都很诧异,何以这个趾高气扬的进士老爷,忽然就变得这么怂了?他再害怕也不至于对萧风磕头啊!
只有堂上极少数官员心里清楚,他跪拜的不是萧风,而是后堂的人。虽然嘉靖是悄咪咪来的,但是官位高的人,自然能从蛛丝马迹里猜出来。
徐璠是十分聪慧机敏之人,自然也有所察觉,因此萧风这句话出口,他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下跪求饶。
他甚至都没想再辩解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萧风挖下的大坑里。
自己一直以为是萧风在跟着他的思路走,却想不到萧风的坑挖得这么远,这么深。
等他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就掉进去了,摔得格外的惨烈。
他一直在说武夫和文人的事儿,萧风假装跟着他,从文武的地位谁高谁低,辩论到文武的素质谁高谁低。
然后又从素质的高低,辩论到文武的操守谁高谁低。然后又从操守的高低,辩论到文武谁更值得信任。
最后,萧风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了。锦衣卫和东厂,一伙是特务,一伙是更凶狠的特务。
就算再无耻,再能狡辩的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两伙特务绝不属于读书人,他们都是武人,读过书也有限。
至于没把的领头的那一伙,读的书就更少一些,因为东厂不喜欢用读书人,更喜欢用心狠手辣的。
所以按照徐璠的理论,武人是应该被文人掌控的,否则就会成为祸乱之源,不值得信任!
可偏偏这两伙人,是决不能被文官集团掌控的,甚至他们的诞生,就是皇帝为了对抗文官集团的!
所以,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说皇帝信任的人不值得信任,皇帝亲自掌控的人,你一定要由文官来掌控?
徐璠磕头磕得额头乌青,抬头看着萧风,萧风一脸微笑地看着他,十分亲切友好,就是一言不发。
那感觉就像,徐璠耗尽心力,用一句句语言变成的砖头,慢慢地搭建起了一座十分精密而宏大的要塞,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然后萧风指着其中的一块砖说,这块砖是假的,是豆腐做的,然后轻轻一捅,豆腐碎了,整座要塞轰然倒塌。
最悲催的是,要塞倒塌的时候,辛勤劳作了许久的徐璠还正在要塞里泡澡,为了不被砸死,只能光着屁股跑出来,站在围观群众的面前。
萧风不说话,徐璠磕头就不敢停下,眼看着额头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直到流出血来。
徐阶长叹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璠儿,今天你知道萧大人的手段了吧,今后还敢小觑天下英雄吗?”
这一声“璠儿”出口,举座皆惊,连萧风也愣住了,连后堂的嘉靖都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徐阶冲着萧风一拱手:“萧大人,见笑了。这是犬子徐璠。他自幼聪慧过人,在老家素有神童之称。
我在京城为官,并未将子女接到身边,疏于管教,让他逐渐生出了傲气,不知天高地厚。
犬子虽傲,于大节幸无亏欠。严党权倾天下之时,犬子就曾在给我写的信中说要进京来,帮我搬倒严党。
犬子说:‘闻父有徐附议之名,儿痛心疾首。严世藩亦不过一聪明人耳,何以无人能治?
儿愿进京为父臂膀,父亲对付严嵩,儿子对付严世藩,自古邪不压正,不信我斗不过他!’
我知犬子年轻气盛,会惹出事端,故而不同意他进京。后来大人横空出世,力斗严党,天下称颂。
犬子虽钦佩大人,但毕竟出身乡野,见识狭窄,只道严世藩不过尔尔,多次说过要向大人请教,一较高下。
老夫斥责了他两次,告诉他真有本事,先考个进士再说,否则以一个举人身份,连见萧大人不够资格。
本来老夫是想以此激励他读书上进,想不到他一朝上榜,狂妄至此,竟然用这种方法,主动寻衅,想要当堂出名!
这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也丢尽了老夫的脸面!
本官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家中有来往书信可查!
养不教,父之过!今日犬子狂傲无状,得罪同僚,冲撞大人,徐阶当自领其过!
萧大人,徐阶给你赔礼了!”
说完,徐阶走到儿子身边,一撩官袍,竟然就要下跪!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