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骆观临及王岳的目光,姚冉道:“大人以七百万贯相资北境,乃是实情。”
书房中有着一瞬的寂静,正帮姚冉打下手的骆泽也呆住了。
骆观临极快地皱了下眉,回过神问:“如此数目,从何而来?”
姚冉只道:“乃大人私产。”
姚冉作为常岁宁在刺史府内当之无愧的左膀右臂,也替常岁宁处理许多明面之下的事,常岁宁便给了她许多便宜行事之权,因此姚冉也是见过孟列的——在向姚冉引见孟列时,常岁宁对孟列的介绍甚是简洁明了:【此乃孟东家,我不在时,若刺史府内私库存银不足,便只管找他。】
彼时,姚冉看向孟列,只觉宛若一座行走的银库。
因此,姚冉对自家大人如今的富有,是颇有些了解的。
至于具体究竟富有到了何等程度,以及这份富有究竟由何而起,那便不得而知了。
“大人这私产……是由何处而来?”王岳脸上的惊惑之色难消。
姚冉微摇头:“此乃大人私事,我亦不知。”
王岳瞳孔微震,也就是说……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身世之谜,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还有便是……
“如此说来,那大人此前的清贫是装……”王岳话到嘴边,又赶忙改口:“不过是在做戏而已?”
“此前并非做戏。”姚冉解释道:“据我所知,大人这笔私产也是之后才出现的,并非一开始便有。”
王岳懂了——天降横财。
大人于悄无声息间,竟然就这么完成了大多数人毕生的梦想!
王岳忍不住喟叹:“大人竟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发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王岳感慨之余,又觉心中安定许多——
江都刺史府发放俸禄一向很准时,据闻多是由刺史大人的私库垫支,他对此既欣慰又负罪,每每领俸禄时,心中便会出现双重的于心不忍——领下吧,对大人的私库于心不忍;不领吧,对自己的荷包于心不忍。
而现下好了,再领俸禄时,他便可以做到心无负担了!
王岳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得知大人发家后,带给他这个小人物最直观的心态变化了。
在心中感叹完此事,王岳才继续惊喜地探究道:“我观大人龙章凤姿,便注定不会是寻常出身……”
须知那不是七百贯,也不是七万贯,而是七百万贯……能随手拿出七百万贯的家底,将大盛拎起来抖一抖,又能抖出几个符合条件的出来?
骆观临未语,他对这身世之说,却是持保留态度。
七百万贯的确是个庞大的数目,可先前便曾有不肯透露身份的好友动辄便给他家大人送来数百万贯……若这样的好友多上几个,将他家大人的私库填得满满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虽说这样阔绰的冤大头好友万里无一,但他家大人的确很擅长哄骗……或者说是拿捏人心。
不过,这身世之说虽不知真假,但此事能传扬到这般地步,引起如此瞩目……背后若说没有常岁宁的授意,骆观临却是不信的。
所以,此是他家大人有心之下促成的舆论,至于真假……结合她一贯真真假假的行事作风,且有待观望。
不过,她选择这样做的目的,倒是不难想象……
未有明言,而是抛出如此线索,引得世人猜想——
历来,这世上最大胆的存在,便源于世人的猜想。
如此一来,她无异于是在告诉世人,她淮南道常岁宁手中有兵,背后有人,想与她别苗头者,自然要多掂量一二。
但是,她的用意……仅仅只是如此吗?
骆观临垂眸看着眼前的公文,却觉这字里行间蜿蜒成道,循望而去,似乎皆在通往同一方向。
天色临近昏暮时,王岳和骆观临一同走在离开外书房的路上。
王岳尚且沉浸在突然得知自家大人中道发家的心情中,将一应感慨与畅想压下之后,王岳反倒略有些忧虑般道:“这天降横财,但愿不要淹没了大人的雄心壮志才好。”
人一旦太有钱,往往是很容易失去上进心的——当然,他并没有机会亲身体会过这种感受。
“她所求,从来不是财。”骆观临淡声道:“财不过只是她拿来行事的手段而已。”
此前她喊穷时,也不是在苦恼钱本身的多少,而是苦于没钱去做她想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