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对岸吹来,无声消解了肖旻的消沉之气。
旋即,肖旻抬手擦了擦眼泪。
他就知道,只要能和常节使站在一处,哪怕听她说些有的没的,却总能让人觉得前路可盼,这世道尚有清风可慰众生。
片刻,肖旻语气真挚地道:“肖某当真怀念平徐正业之乱时的那段日子……”
常岁宁听得出他话中之意,这样的好时机,或许她该邀请肖旻入她麾下,但她想了想,终究未急着接话。
又待片刻,肖旻将视线自对岸转回,看向常岁宁,却是下定决心般道:“常节使……待在下打完与卞军之战,便去江都寻节使吧!”
常岁宁没有意外,露出荣幸而钦佩的笑意:“好,我便在江都恭候肖将军。”
她方才已有预料,肖旻虽已对时下朝堂心灰意冷,但他依旧会选择留下继续平定卞军之乱。
不为效忠朝堂,只为苍生百姓。
他抛得下功名利禄,抛不下为将者的责任。
每个人看待大局的观念和道德感的轻重不同,若肖旻就此率领自己的将士反叛离开,置前线战事而不顾,致使军心动摇,那他便也不可能会为了岳州百姓而陷入自恨当中了。
他待这里的百姓有愧,于是愈发做不到就此撒手离开。
见常岁宁眼中有着理解与尊重,肖旻也露出笑意,眼底恢复了坚定。
之后,常岁宁提醒道:“只是无论如何,肖将军都当保全自身,时刻留意见机行事——”
很多时候,这世间规则及操纵规则之人,待心怀赤诚者反而更不公平。
肖旻知道常岁宁所指的是什么,闻言认真应下。
片刻后,肖旻想了想,不禁低声问:“常节使……日后有何打算?”
这句话问得好像迟了些,好比已经将自己押上赌桌了,才想起来问一句——等等,我押得是哪个?
他先前是认定了常节使必不会存有反心的,并且还拿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
但此时,肖旻对“反心”二字的定义,已经不同于彼时了。
常岁宁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着道:“等肖将军来日去了江都,当面再详谈不迟。”
肖旻笑了出来,点了头,连声应好:“即便是为了明晓答案,肖某来日也必去江都不可了。”
不过,无论常节使做下何等决定,他都愿跟随就是了。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足以让人相信,她走哪条路,哪条路便是对的。
肖旻希望自己有跟随其后的机会。
但在那之前,他要尽完自己想尽的责任,方能心安理得地去做想做的事。
肖旻看向那些百姓:“常节使,之后这些百姓……”
常岁宁自然而然地接话:“便放心交给我吧。”
又道:“淮南道之外的事我插手起来多有不便,仍逃散各处的患疫百姓,还要劳肖将军寻到后也一并送来沔州。”
肖旻心下说不出的动容,已经体会到有靠谱的主公托底的快乐了。
此番常岁宁前来,并不是只为了过来看一看,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不单有江都铁骑,还有数百名通晓医术之人,他们或是来自江都民间,或来自无二院医学馆,却无一不是自荐。
江都的安稳与进取,让这些医者更加具备献出仁心的能力和底气。
他们也好,常岁宁也罢,在来之前,皆已做好了接纳这些患疫百姓的准备。
同样做好了这种准备的,还有一人,不,是两人——
很快,这两人便被带了过来。
“宁宁……竟当真是你!”
一道素蓝色的纤细身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常岁宁,带着劫后余生的惊险,以及久别重逢的喜悦。
常岁宁犹感意外:“……阿姊怎来了此处?”
乔玉绵擦了擦狼狈的眼泪,简单地说明经过。
常岁宁听罢颇觉后怕,这动机实在动人,这经历也实在惊险。
“有师父陪我一起呢。”乔玉绵小声说着,回头看过去——咦,她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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