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琅看罢,叹了口气,对信自语:【多虑了吧,我压根儿也不敢啊……】
那是李隐同党,他拿什么求情,他身后全部族人们的前程吗?
大是大非当前,他崔琅又算是个啥,国政大事岂容他来混淆。
若他这样昏头,便就白费祖父当初一番苦心安排了。
但崔琅相信,依照他父亲的脾性,对李隐叛国之事必然是不知情的,而万幸皇太女殿下不是嗜杀报复之人,待查明全部内情后,至多只会依照律例发落……大多数人想保住性命应当不难,但就此衰落却是逃不过了。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愿赌服输,谁也没有抱怨的理由。
卢夫人看清了这形势后,到底还是心软了些,遂交待儿子,若他父亲日后当真太过潦倒,还是要接济些,总不好好叫人饿死了去,饿死生父,那是有损阴德的事。
卢夫人近日早晚都在烧香。
外面那些不赞成她家大郎做皇夫的传言,听得她心神不宁,气不打一处来——人家两个天作之合,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怎就轮到这些人来叽叽哇哇了?
崔琅从外面回来,站着喝了半盏凉茶,才安慰又在问他外面种种风声的母亲:“阿娘不必总操心这个,只要太女殿下心意不改,长兄这皇夫之位,便谁也抢不去!”
卢夫人叹口气,点着头,强迫自己镇定从容一些——她家中这也是头一遭嫁儿子,做母亲的难免患得患失,就怕嫁不出去,砸在手里,再伤了孩子的心。
是以,卢夫人又问:“你长兄近日入宫几次?可有陪殿下用过膳?对了,我让人赶了几套新衣,你记得让人送去玄策府。”
崔琅边应着边坐下去,往椅背中一靠,让一壶拿折扇给自己扇风,一边叫苦:“母亲与其操心长兄,倒不如替您的次子多上些心,您要知道,乔家那边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急什么。”卢夫人自有打算:“待大典之后,封赏都下来了,你能谋个正式体面的官职,才好叫我拿得出手……到时我再亲自去乔家拜访王夫人,也能添些底气。”
又交待儿子:“在那之前,你在外面见着乔祭酒,记得要机灵殷勤些。”
“这哪里还用您说!”崔琅道:“儿子每每见着祭酒,就差当牛做马了!京畿方圆百里内的狗,都能闻着我身上冲天的谄媚味儿!”
他却也不觉委屈,反而乐在其中一笑:“只要能将绵绵娶回家就行!”
给自家郎君扇扇子的一壶只觉没眼看,又不禁在心中感慨,想当初,他家郎君可是京师头号纨绔浪荡子,谁能想得到竟坐上了家主之位。还和大郎君一样,双双成了叫人没眼看的绝世大情种。
崔琅还有旁的事要做,也没敢多坐,起身时,笑眯眯地问母亲:“当初我问阿娘,我有没有可能不娶四大家的女郎——阿娘可还记得是如何答的了?”
他阿娘当时答,万事皆有可能。
他便又问,那有几分可能?
阿娘认真答:【同你变成狗的可能差不多。】
崔琅几分得意地出了前堂,见着院子里的大黄狗,弯下腰去,冲大黄叫道:“汪!”
端坐的大黄歪头,挪了挪屁股:“——呜汪?”
崔琅哈哈一笑,开怀不已,负着手,哼着小曲悠哉而去。
次日早,崔琅正欲出门,却听仆从来通传,说是有客登门。
这客人是胡焕,他是跑着过来的。
虽有四年未曾见面,但崔琅回京后,胡焕已数次登门,昔日情谊倒是依旧。
此时胡焕热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喝茶,张口就问崔琅:“东罗使者入京了!你猜猜来得是谁?”
崔琅只觉莫名:“我怎会认得东罗的使臣?”
“不……不是使臣!我说岔了!”胡焕卖关子失败,干脆直言:“是昔致远!不对,是东罗的国君金承远亲自来了!前来参贺我朝新帝登极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