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 639 吾主乃真仁者(3/3)

本就是要死的人,纵未能得手,却也并不吃亏!

对上骆观临依旧凛然无畏的眼睛,李隐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先生为他人如此部署谋划鞠躬尽瘁,甘为疯子甘做死人……实在叫本王好生艳羡。”

李隐说话间,拔出了那柄短刀,而后猛然捅入骆观临腹部,用力推入更深处,直到仅剩下刀柄。

骆观临的面容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眼神却痛快淋漓。

何为设局?若不能断其后路,算得上什么设局。

他自决心离开洛阳,踏入此局的那一刻起,所抱着的便是必死之心!

入局者如不敢存死志,瞻前顾后,焉能成事!

他入此局走一遭,是为追随主公救人救世,既独身而来,便当独身而去,不必沦为人质使主公作难,不因想要活命逃亡而牵累任何一无辜者性命……这便是他的求仁得仁,此为得偿所愿!

看着李隐阴冷的脸和再也无法压制的情绪,他畅快极了,咧开满是鲜血的嘴,一字一顿道:“剑南道,王爷回不去了……某在黄泉路上恭候王爷大驾!势必亲眼目送王爷堕入阿鼻炼狱!”

随着禁军撤去钳制,骆观临踉跄后退两步,口中涌出大量鲜血,他在倒下之前,转头面向那些官员,声音嘶哑大声道:“骆观临随同徐正业起事,因一己之私酿苍生苦难,实乃罪大恶极……”

“却于寻死之际,偶得太女悲悯,因此捡回一条残命,并得太女教化……”

“罪人骆观临今次所行,如有错处,无关轻重,皆为我一人自作自为!”

“如有功绩,无论大小……皆为吾主苦心教化……之功!”

言毕,他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与话音一同猝然坠地,重重摔在御阶之上。

李隐讽刺地看着自己右手上沾着的黏稠血迹——与这位骆先生相交一场,这竟是他唯一得到的东西。

可他失去的却是太多了。

他的局势是败给了褚晦和骆观临这些人吗?

是,但不单是……

那个让这些人甘心以性命铺路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让他觉得可怕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走到此处,甚至还未曾与她真正面对面的交手,竟然便已经要溃不成军了。

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些厉害的人物前赴后继自发做到这般地步?

荒谬之事如此层出不穷……他当真要忍不住相信那个荒谬的可能了!

李隐生出不真实的感受,殿内的一切仿佛都在扭曲变形翕张,他笑了一声,抬起双臂,宽大衮服衣袖垂落,问众人:“无人肯为朕授玺吗?”

那些被禁军压制的官员依旧在怒骂,余下的官员惊惧垂首。

李隐似乎也浑不在意了,他径直取过那颤栗着的内侍高捧着的玉玺,握在手中,笑道:“朕已是大盛的天子了。”

后路被阻又如何,天子本也不必回剑南道!

他的黔中道大军就在城外,他这便前去亲自迎战,去见一见那位侄女,去看一看……那究竟是他的哪一个侄女。

李隐眼神阴鸷涌动,手握玉玺,点了两名武将上前。

然而他还未及下达出城迎战的命令,忽而又有急报入殿。

报信的禁军满身是血,扑跪在大殿中,几乎已失去了原本的声音,惊恐道:“……大军自东面破城了!”

京师城门被破了。

接下来,无声躺在御阶上的骆观临只觉耳边嘈杂嗡鸣,人影衣角憧憧。

混乱中,他仿佛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他竭力抬手,抓住了一方衣袍。

那是一名要急于逃命的年轻内侍。

他的力气已经很微弱,但那内侍感佩他所为,还是蹲跪了下去,泣道:“骆先生……”

他的声音也十分微弱:“这位公公,我未听清……是何人破城?”

内侍的声音既有忧惧又有忐忑庆幸:“据说是皇太女率军而来!”

但是也未必,不是说城外有黔中道大军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得进来呢?或许是讹传……

“那便是吾主来了……”骆观临勉强动了动嘴角,似乎笑了一下,竟宽慰那内侍:“公公莫怕,吾主乃真仁者也……不会伤及无辜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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